天光殆尽之际,乔翩然等人到了云灵山下。
山脚下人影憧憧,估计都是奔着流星雨来的,乌泱泱的一大片,三两个一群的,全都背着帐篷等露营装备。
于佩佩担心人太多,去晚了会没有地方露营,催着让周南行去买索道票,抄近路上山。
哪想这个时候,索道己经停止了售票。
不得己几人只能往上爬。
乔翩然背着包,双肩微塌,脑袋低垂,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
台阶两侧种满了树,路灯从树枝的缝隙照下来,将垂头丧气的她,衬的更加失魂落魄。
于佩佩抿了抿唇,眸底满是心疼。
从山居小筑出来,知道她情绪不高,几人就变着法的又是哄,又是劝。
可惜治标不治本。
她还是提不起精神,不笑,也不怎么说话。
于佩佩知道,乔翩然其实并没有生气。
而是感到遗憾,感到失落。
因为这样难忘的时刻,一生里屈指可数。
流星雨不是每年都有。
她的十七岁也只此一次。
这样单纯喜欢着一个人,便想和他共同分享世间所有美好的心情,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有。
于佩佩收回视线,提步朝周南行赶去。
她将他拉到一旁,冷着脸吩咐他,“给裴争打电话,让他过来。”
“争哥不是有事吗?”周南行摸了摸鼻子。
于佩佩也不是不讲理,“你问问他忙完没?忙完了让他赶紧过来。你没看到蝴蝶的样子吗?”
周南行当然看到了,虽然也有点于心不忍,但更多的是对自己聪明才智的得意!
蝴蝶难过,说明对争哥上心了啊!
果然,他爱情军师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相信只要再反复拉扯几个来回,蝴蝶一定会认清自己的感情,非争哥不可,对争哥不离不弃!
“快打啊!”于佩佩见这时周南行还走神,气的又催,“赶紧去打,不管怎么样,让他今天想办法过来!”
“争哥说不定是真的忙,还是正事儿要紧。”周南行小声的说。
于佩佩往他胳膊上拍了下,“少废话,你就把蝴蝶现在这样拍个照发给他,我不信他还能坐得住!”
“行行行。”周南行躲着她的物理伤害,“小爷这就拍!这就打!”
周南行很快把照片发到了裴争微信上。
夜色斑驳,长阶绵延。纤细的少女身影冷寂。
她单手撑着腰,提脚往上走,微微抬起的小脸上,再没有平时的明媚娇美,眉头皱着,嘴巴倔强的瘪着。
像是个被抛弃的、又不甘心的小可怜。
裴争眸光暗了暗,熄灭屏,大步往上爬。
他们比他提前出发半个小时,而他骑着摩托车赶过来,算了算大概的脚程,估计他们还没有爬多远。
裴争体力好,对这里又熟悉。
即使是夜爬,也驾轻就熟。
果不其然,十几分钟过后,一抬头便看到了那几道熟悉的身影。
攒动的人头,成了模糊的背景板。
他的目光,定定落在那个少女身上。
裴争微微抿唇,抬手抹了把汗,一步并作两步,跨着三西个台阶的往前赶。
他很快赶上周南行,脚步却不停,径自继续往前走。
“卧槽?我眼花了?”周南行看着从眼前水灵灵经过的挺拔少年,用胳膊撞了撞旁边的陈瀚书,“函数,我好像累出了幻觉,刚看到争哥了。”
陈瀚书淡定的推了推眼镜,“那就是争哥。”
“啊?”周南行跳起来,骂骂咧咧的追了两步,一下子抓住裴争的胳膊,压低声音问,“争哥?真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裴争这才把视线从前面移过来,因为赶得急,声音有点微微发喘,“嗯。”
“嗯是什么意思啊?”周南行无语,往前见乔翩然没发现裴争,拉着他往旁边树影里藏,“你这会儿过来干嘛?谁让你来的啊?我给你发那张照片,是告诉你,咱们的拉扯有成效了,你没看到吗?!”
裴争眸子微垂,“看到了。”
周南行是真不懂,“看到了你还过来干嘛?热够了就要冷一阵儿她,现在正冷着蝴蝶呢,你怎么冒出来了?”
“不要前功尽弃啊!”他提醒他。
裴争没说话,隔着树影看向闷头爬山的乔翩然。
不知是不是他的目光太强烈,她似乎有所察觉,忽然朝他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小脸冷白,眸光漠然。
她没看到他,很快又转回身。
裴争喉结滚了滚,轻轻开口,“不用了。”
“什么不用了?”周南行脱口而出,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不用拉扯了。”裴争看向他,桀骜的眉眼,眸底漆黑深沉,却又带着令人心悸的坚定,“我舍不得。”
“什么?”
“我舍不得让她失落,见不得她皱眉,受不得她难过。”他一字一字的说,在周南行逐渐瞪圆眸子时,声音低沉却清晰,“我承认,你帮忙出的主意,在最初的时候,确实让我感到兴奋愉悦。我窃喜自己可以操控她的情绪,得意自己在她面前终于占到上风。”
“我当然可以继续钓着她,并且有信心让她抓心挠肝,牵肠挂肚,念念不忘,可是南行…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喜欢她,我本意是想让她开心的,所以,为什么我要让她经受这些难熬的情绪?”
“痛苦并不会让爱变得更长久,却会在她的记忆里留下无法磨灭的伤疤。”
“我不想让她以后想起我时,先记起这些糟糕的情绪。不想让她认为,我是令她痛苦的存在,爱我是一件痛苦的事。”
“我更不能因为想让她非我不可,就自私卑劣的故意制造痛苦,让她去承受。”
“她什么都没做错,她不应该接受这些折磨煎熬。”
“而我……比起来得到她,我更希望她能有一段健康的快乐的感情。”
她皱眉时,他觉得不爽。
她长水泡时,他感到心疼。
她被徐颖内涵时,他先替她生气。
她被他拒绝失落时,他竟比她还难受。
在那些因她而波动的情绪袭来时,他终于后知后觉、却格外清醒的认识到,她的丝丝缕缕都深深的牵动着他。
原来他早成了被她牵在手里的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