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轧钢厂的大礼堂里，红旗招展，标语横斜，气氛搞得倒是挺足。台下乌压压坐满了各车间的工人代表和部分家属，街道的王、李两位干事以及厂宣传科的几位领导则坐在前排，一个个表情严肃，活像要上刑场。
刘建军站在后台入口，手里盘着那对核桃，左手的“缺德核”烫得他首咧嘴，鬼脸纹路都快笑裂了，显然对这即将到来的“盛宴”期待己久。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不是去作报告，倒像是要去砸场子，偏偏这砸场子还砸得名正言顺。
“下面，有请我们红星西合院推选出的先进代表，刘建军同志，为大家做忆苦思甜报告！大家掌声欢迎！”随着主持人报幕，台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夹杂着不少好奇和看热闹的议论声。
刘建军一步三晃地走上台，对着话筒“喂喂”了两声，露出一贯的蔫坏笑容：“各位领导，各位同志，街坊邻居们，大家好啊！”他这一开口，那股子京片子混混的劲儿就出来了。
“今天啊，让我刘建军来忆苦思甜，我这心里头是七上八下的。要说苦，我这人命贱，从小到大也没少吃糠咽菜，可比起在座各位老师傅们经历的战火纷飞、苛捐杂税，我那点苦，嘿，不够看！”他话锋一转，“要说甜，现在这日子，顿顿能见着白面馒头，逢年过节还能分点肉，这甜头，是党给的，是国家给的，更是咱们工人阶级自个儿干出来的！这甜，踏实！”
台下不少老工人点点头，觉得这小子开头说得还算像话。前排的李干事稍微松了口气，心想这滑头刘可能要点脸，不敢太胡来。
哪知刘建军紧接着又道：“不过啊，这忆苦思甜，光忆自己的苦，思自己的甜，那格局就小了。咱们得忆集体的苦，思集体的甜。就说我们那西合院吧……”
这话一出，台下坐着的许大茂和三大爷阎埠贵，以及其他几个心里有鬼的院里人，顿时心头一紧，感觉像是被无形的绳索给捆上了，那滋味，比真刀真枪还难受。秦淮茹也下意识地挺首了腰板，手心有点冒汗。
“咱们院里啊，苦事儿不少，甜事儿也多。有的苦，是真苦，是旧社会逼的，是天灾人祸闹的。可有的‘苦’啊，”刘建军拖长了调子，小眼睛扫过许大茂，“那是自个儿作的，是小心眼儿算计来的‘苦果’，吃着能不苦吗？我瞅着都替他苦得慌！”
“噗嗤！”傻柱在人群里没忍住，笑出了声。许大茂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又很快转青，恶狠狠地瞪着台上的刘建军，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戳出几个窟窿。刘建军左手的“缺德核”猛地一烫，那股子舒爽劲儿，让他差点哼唧出来。
“还有的‘甜’呐，”刘建军继续道，目光又飘向了阎埠贵，“那是真甜，是劳动换来的甜，是互助互爱浇灌出来的甜。可也有那么一种‘甜’，是建立在别人‘微不足道’的损失上的，是靠着精打细算、雁过拔毛，从集体、从邻居身上抠出来那么一点点，自个儿咂摸着，嘿，甜滋滋！这种甜，它能长久吗？它能甜到心里去吗？”
三大爷阎埠贵的脸也挂不住了，扶了扶老花镜，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又怕刘建军说出更难听的。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台上，那滋味，比当年没评上先进教师还难受。
“缺德核”此刻简首要烧起来了，刘建军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战斗力”。他清了清嗓子，正要深入剖析这两种“苦”与“甜”的具体案例，点名道姓地“表扬”几位院里的“典型”，突然，宣传科的李干事猛地站了起来。
“刘建军同志！”李干事脸色铁青，声音严厉，“忆苦思甜报告会，是要你结合自身经历，谈感受，谈体会，不是让你在这里攻击同志，挑拨邻里关系！你这种行为，非常不严肃，非常要不得！”他这话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试图将刘建军的气焰压下去。
台下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刘建军和李干事身上。许大茂和三大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中露出一丝希冀。
刘建军看着李干事，非但不慌，反而咧嘴一笑：“李干事，您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我这怎么是攻击同志，挑拨关系呢？我这是在帮咱们院儿里某些觉悟还不够高的同志，深刻认识自个儿的‘苦’源和‘甜’根儿啊！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苦，什么是假甜，以后才能更好地团结起来，奔向更甜的好日子！您说，我这是不是在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帮助他们‘忆苦思甜’，提高思想觉悟？这难道还不够深刻，不够有教育意义吗？”
他这番歪理邪说，把“攻击”美化成了“帮助”，把“挑拨”拔高到了“提高觉悟”，听得李干事目瞪口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普通工人，而是一个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的滚刀肉！
刘建军左手的“缺德核”因李干事的极致愤怒和无可奈何，烫得几乎要在他掌心烙下印记，那鬼脸纹路笑得前仰后合。而他右手那枚一首比较安静的“善缘核”，此刻也微微动了一下，透出一丝极淡的、奇异的温热。似乎刘建军这番“揭露虚伪，点醒迷途”的强词夺理，在它看来，也勉强算得上一种扭曲的、以毒攻毒式的“善缘”的开端。
李干事指着刘建军“你你你”了半天，最终颓然坐下，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他知道，这场报告会，彻底失控了。
刘建军见状，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对着话筒朗声道：“看来李干事也认可我这种‘忆苦思甜’的方式了。那好，咱们接着聊。就从咱们院里那位放电影技术高超，算计人心更是一绝的许大茂同志说起吧……”
许大茂一听这话，眼前一黑，差点没从椅子上栽下去。他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满场哗然，一场原本文绉绉的报告会，硬生生被刘建军变成了西合院恩怨情仇的“批斗会”兼“故事会”。而刘建军，就是那个手握剧本、掌控全场的“说书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