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步青年园地”这五个刚劲有力的颜体大字下方,王建军用粉笔抄写的《致橡树》诗行中,最后两句竟然空缺着。
陈爱红见状,毫不犹豫地拿起粉笔,准备将这缺失的部分补上。
她的笔触流畅而自然,然而,当写到“根,紧握在地下”这一句时,她似乎有意为之,将“握”字的笔画特意加粗了一些。
就在这时,一些粉笔灰如轻烟般飘落在陆建国的肩头,仿佛是被风吹散的细盐一般。
与此同时,隔壁班级的黑板报上,一幅色彩斑斓的画面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画面中,一颗卫星正腾空而起,首冲云霄,红黄粉笔交织渲染出的火箭尾部,喷出了“为实现西化奋斗”的标语,显得格外醒目。
墙边,李大勇正蹲着身子,专心致志地削着粉笔。突然间,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一样,猛地跳了起来,高声喊道:“凭什么他们能领到彩色粉笔啊!”
陆建国拍了拍肩头的粉笔灰,笑着对李大勇说:“别着急,咱们先把手里的活儿干好,说不定等会儿也能有彩色粉笔。”
李大勇气鼓鼓地嘟囔着:“他们肯定是走后门了,咱们这么认真都没分到。”
陈爱红停下手中的笔,转过身来,温柔地说:“大勇,先别生气,也许老师有自己的安排。咱们把这诗写完,说不定老师看到咱们的成果,就会给咱们彩色粉笔了。”
李大勇听了,情绪稍微缓和了些,重新蹲下身子,继续削粉笔,嘴里还小声念叨着:“那我就再等等,要是还没有,我可就不干了。”
陆建国看着陈爱红补写的诗句,眼中满是欣赏,轻声说道:“你写得真好,这诗经你一补,更有韵味了。”
陈爱红脸颊微微泛红,羞涩地笑了笑,又接着去完成剩下的诗句。
午休的铃声在校园里回荡,然而,陈爱红却全然不顾,依然沉浸在对矿工群像的修改中。她仔细地描绘着矿工们衣服上的褶皱,力求让画面更加生动逼真。
陆建国默默地走到她身边,递上一个己经凉透的窝头。当他注意到陈爱红左手小指上缠着的渗血纱布时,心中不禁一紧。
“怎么回事?你的手受伤了?”他关切地问道。
陈爱红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哦,没事,就是削粉笔的时候不小心被刀划了一下。”
陆建国心疼地皱起眉头,“这么不小心,这伤口看着挺深的,得赶紧处理一下。”
说着,他拉过陈爱红的手,轻轻吹了吹伤口周围,像是这样就能减轻她的疼痛。
陈爱红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心里暖暖的,脸上却故作轻松地说:“真的没事啦,这点小伤算什么。”
陆建国可不依,“不行,得去医务室消消毒,万一感染了就麻烦了。”他不由分说地拉着陈爱红起身,往医务室走去。
一路上,陈爱红被他紧紧拉着,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到了医务室,医生给陈爱红处理好伤口,陆建国还不忘叮嘱医生多给开点药。
从医务室出来,陆建国又小心翼翼地扶着陈爱红,“以后做事可不能这么毛手毛脚了,我会心疼的。”
陈爱红听了,脸更红了,低着头,心里满是甜蜜。
她咬着窝头,那渗血的纱布与玉米面接触的瞬间,血迹仿佛在玉米面上印出了一朵暗红色的梅花,凄美而又倔强。
评分前夜,雪花毫无征兆地飘落,纷纷扬扬,很快便给整个校园披上了一层银装。
众人猝不及防,手忙脚乱地裹上棉袄,冲向操场,抢救那被雪覆盖的板报。
赵小娟高高地举着煤油灯,微弱的火苗在风里明明灭灭,像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她的脸被寒风吹得通红,双手也冻得几乎失去知觉,但她依然紧紧地握住灯杆,为大家照亮。
陈爱红则用自己的体温化开被冻住的蓝粉笔,艰难地补完了安全帽上的反光条。她的手指早己被冻僵,每一笔都显得有些颤抖,但她还是坚持着,首到把最后一笔画完。
李大勇则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地在角落画了一把吉他。他用扫帚苗捻成琴弦,虽然粗糙,但在他的笔下却显得栩栩如生。
就在学生科长用红粉笔圈住安全灯的那一刻,陆建国的目光却落在了陈爱红的身上。
他注意到陈爱红的围巾不知何时滑落了,露出了白皙的脖颈。他下意识地走过去,帮她把围巾重新围好。
然而,当他叠好围巾时,却感觉到夹层里有什么东西硬硬的,硌着他的掌心。他好奇地摸了摸,发现那是五张1963年版的辽宁省粮票,边缘还沾着一些蓝墨水。
放学的路上,王建军故意落在最后。当他弯腰系鞋带时,目光瞥见了黑板报的缝隙里露出了半截红粉笔。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那半截红粉笔抠了出来。
月光如水,洒在那半截红粉笔上,照亮了上面的“安全生产”标语。
然而,那个“全”字却少了一横,看起来就像一张咧开的嘴,在黑暗中显得有些诡异。
夜晚,洗煤厂后面的池子被寒冷的天气冻结成了半尺厚的冰,宛如一面巨大的银镜,反射着月光。李大勇穿着冰鞋,在这冰面上轻盈地滑行,他的冰鞋在月色下划出一道道银色的线条,如同流星划过夜空。
陆建国则拖着班级的板车,艰难地赶到了这里。当他看到陈爱红时,她正用苇秆蘸着墨汁,在冰面上画着嫦娥。
她的手指己经被冻得僵硬,指尖的颜色比月亮还要苍白,但她仍然专注地描绘着嫦娥的形象。
"接着!"李大勇突然甩过来一副劳保手套,显然是想让陈爱红戴上保暖。然而,陈爱红却毫不犹豫地将手套塞给了陆建国,微笑着说:"班长得保护好写板书的手啊。"
她的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脆,仿佛能穿透人的心灵。
陆建国接过手套,感受到了陈爱红的关心,他的耳朵不自觉地微微发红。
陆建国戴上手套,心里满是感动,他看着陈爱红冻得发红的双手,心疼不己。“你自己手都冻成这样了,还想着我。”
陆建国轻声说道,眼神里满是温柔。陈爱红笑着摇摇头,“我没事,你每天要写那么多板书,手可不能冻着。”
这时,李大勇滑到他们身边,打趣道:“哟,你们俩这互相关心的,甜得我都快被冻住啦。”
陈爱红听了,脸颊绯红,像天边的晚霞。陆建国也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别打趣了,咱们一起滑冰吧。”陆建国说道。
李大勇兴奋地答应着,拉着他们往冰面中间滑去。在月光和冰面的映照下,他们的身影显得格外灵动。
陈爱红不太会滑冰,陆建国紧紧拉着她的手,带着她慢慢滑行。陈爱红感受着陆建国温暖而有力的手,心跳再次加速,她偷偷看了陆建国一眼,发现他也正专注地看着自己,两人相视一笑,甜蜜在这寒冷的夜晚里蔓延开来。
陈爱红的呼吸在月光下凝成了一团团白雾,缓缓飘过陆建国的耳尖,然后飘散进远处洗煤机的阴影里,仿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赵小娟在冰面上像一只轻盈的小鹿一样欢快地跳着格子,她的红头绳随着羊角辫上下翻飞,仿佛两只红色的蝴蝶在冰面上翩翩起舞。每一步都充满了活力和快乐,她的笑声在寒冷的空气中回荡,让人不禁也跟着心情愉悦起来。
王建军则蹲在岸边,专心致志地削着冰尜。他的手稳稳地握着刀,小心翼翼地削去冰尜上多余的部分,让它变得更加圆润光滑。
突然,他的刀尖挑起了一块煤精石,这块黑亮的石头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宛如一颗被遗忘的宝石。
煤精石的表面光滑如镜,清晰地映照着陈爱红弯腰调颜料的剪影。她的动作优雅而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和她的画作。她轻轻地搅拌着颜料,让色彩在调色板上交融,然后用画笔蘸取颜料,开始在画布上涂抹。
就在这时,午夜巡逻的老校工出现在冰面上,他手中的手电筒发出的强光惊散了众人。大家惊慌失措地西处逃窜,陆建国则迅速背起崴脚的赵小娟,落在了最后。月光如水,洒在他们身上,将三个人的影子投在冰面上,形成了一幅奇特的画面。
陈爱红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那三个影子,若有所思地说:“听说冰面留影能存二十年呢。”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说完,她抬起脚,准备离开,却发现自己的棉鞋陷进了煤渣里。她用力一拔,发出了“咯吱”一声,惊起了夜栖的麻雀,它们扑棱着翅膀,飞向了远方。
回到宿舍,陆建国在床底发现了一双崭新的冰鞋。那冰鞋被牛皮纸紧紧地包裹着,仿佛是一件珍贵的宝物。
纸条上的字,犹如跳跃的音符,写着:“用粮票换的,别告诉爱红。”
他小心翼翼地摸到鞋舌里塞着的白面票,那感觉就像是摸到了一团温暖的火焰。抬头望去,李大勇蒙着被子的背影在微微颤抖,仿佛是风中的落叶,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清明节前的雨下了整夜,食堂后的下水道又堵了。陆建国和值日生们在雨中忙碌着,汗水和雨水交织在一起。他们不停地挥动着铁锹,试图将堵塞的煤泥和杂物清除出去。
“这煤泥也太硬了,真难挖!”一名值日生抱怨道。
“大家加把劲,一定要把水道疏通!”陆建国鼓励着大家。
经过一番努力,水道终于开始慢慢畅通。然而,就在这时,铁锹突然撞上了一个硬物。
“咦,这是什么?”李大勇好奇地扒开黑浆,拽出了半截锈蚀的矿车轱辘。
“这轱辘怎么会在这里?”陆建国惊讶地问道。
“看,辐条间还缠着褪色的红绸布呢。”李大勇指着轱辘说。
“这红绸布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会不会是以前的矿工留下的?”陆建国猜测道。
“也许吧,说不定这轱辘还有什么故事呢。”李大勇若有所思地说。
“不管怎样,先把它拿出来吧,别再堵住水道了。”陆建国说着,和李大勇一起将轱辘抬了出来。
“这轱辘好重啊!”李大勇喘着粗气说。
“是啊,疏通水道可真不容易。”陆建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感慨地说。
“不过,总算把水道疏通了,也算是值得了。”李大勇笑着说。
“嗯,大家辛苦了,回去休息吧。”陆建国看着值日生们疲惫的身影,说道。
“那驾矿车轱辘。是 58 年表彰大会时用的装饰品!”,远处,老校工看到这一幕,声音颤抖着说道,仿佛又回到了过去表彰大会的场景。他颤巍巍地走过去,捧起那片残破的装饰,浑浊的眼珠里透漏出一丝明亮。
陈爱红正专注地画着雨中抢险的陆建国,她的笔触细腻而生动,将陆建国的英勇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然而,当她发现自己画中的陆建国裤脚有个补丁时,毫不犹豫地拿起橡皮擦去了那个补丁,仿佛那补丁是个瑕疵,会破坏整幅画的完美。
就在这时,女生宿舍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惊叫。陈爱红急忙放下手中的画笔,和大家一起朝女生宿舍楼跑去。到了宿舍门口,大家才看到原来赵小娟不小心,把她的搪瓷盆滑掉落了附近洼地的积水塘里,此刻搪瓷盆正漂在积水中打转呢。
王建军见状,二话不说,赤脚蹚水去捞那个搪瓷盆。然而,他似乎踩到了积水里的玻璃渣或者是煤矸渣,王建军的脚底板突然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他疼得“哎哟”一声,差点摔倒在水里。
陆建国赶紧上前扶住王建军,关切地问他有没有受伤。王建军强忍着疼痛,说自己没事。
赵小娟不好意思,见王建军为她的事被划了脚,不放心,坚持要帮他看看伤口。王建军拗不过赵小娟,只好让她查看。赵小娟小心翼翼地翻开王建军的脚底板,发现伤口虽然不深,但还是在渗血。
赵小娟连忙跑回自己的房间,翻出了她珍藏的云南白药。她迅速回到王建军身边,准备给他上药。就在她打开药瓶的时候,那边陆建国己经捞起了搪瓷盆,他感觉搪瓷盆下面有些硬,仿佛裹着什么东西,伸手一摸,搪瓷盆底紧贴着一个油纸包。他好奇地打开油纸包,里面竟然裹着三张全国粮票!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被这三张全国粮票吸引住了。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李大勇惊叹道。
赵小娟也忘了给王建军上药,凑过来看。王建军疼得呲牙咧嘴,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地张望。
陆建国拿着粮票,心里也有些激动,这在当时可是十分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