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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的煤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将整个教室都染成了一片昏黄。同学们都在安静地学习，只有王建军的座位是空着的。
陈爱红突然用钢笔轻轻地戳了一下陆建国的后背，低声问道：“你看见王建军的饭盒了吗？”
陆建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了一跳，他转过头，看着陈爱红，摇了摇头表示没有看到。
陈爱红皱起眉头，似乎有些担心。她想了想，然后对陆建国说：“我们去水房找找看，说不定他在那里。”
陆建国点了点头，两人一起悄悄地离开了教室，朝水房走去。
当他们走到水房门口时，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咀嚼声。陈爱红和陆建国对视一眼，心中都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们小心翼翼地推开水房的门，果然看到了那个瘦小的身影——王建军。
王建军正蹲在水房的角落里，就着凉水啃着一个硬邦邦的窝头。
他的面前放着一个破旧的搪瓷缸，里面漂着两片咸菜疙瘩。昏暗的灯光下，他那单薄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和可怜。
"我...我粮票丢了。"王建军袖口的补丁擦过眼角。陆建国摸出自己省下的三斤粗粮票，却被陈爱红拦住："咱们全班每人匀二两，明天开班会商量。"
王建军听了，眼眶又红了，嗫嚅着说：“这怎么行，大家都不容易，我不能拖累大家。”
陈爱红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温柔地说：“咱们是同学，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点困难咱们一起扛。”
陆建国也在一旁附和：“是啊，王建军，别跟我们客气，大家都希望你能吃饱肚子好好读书。”
王建军咬了咬嘴唇，重重地点了点头，感激地说：“谢谢你们，我一定会努力学习，不辜负大家的帮助。”
陈爱红笑着说：“这就对了，以后有啥困难就跟我们说。”
陆建国从兜里掏出自己带的一个白面馒头，递给王建军，“先吃这个垫垫肚子。”
王建军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馒头，眼里满是感动。
三人走出水房，伴着昏黄的月光，回教室继续晚自习，心中都多了份温暖和力量。
熄灯后的宿舍弥漫着静谧的氛围。李大勇的床铺处传来轻微的响动，陆建国借着月色，隐约看到他正在清点粮票。当那张白面票悄然塞入王建军的枕套时，铁床发出的吱呀声，仿佛打破了夜的沉寂，惊醒了本就未眠的人。
陆建国没有出声，只是嘴角微微上扬。这时，身旁的苏然也轻轻翻了个身，显然也察觉到了动静。
李大勇有些尴尬地停住动作，轻声说：“我也没多少，就这点心意。”
苏然轻声道：“李大勇，你做得对，咱们就是得互帮互助。”
陆建国也跟着说：“是啊，大家一起，王建军肯定能度过难关。”
李大勇挠挠头，“我就是想着不能光让你们出力。”
王建军在黑暗中，紧紧攥着枕套里的粮票，声音带着哽咽：“谢谢你们，我都记在心里了。”
苏然接着说：“以后谁有难处，咱们都这么帮，咱们这个集体就是要拧成一股绳。”大家纷纷点头，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每个人心里都暖烘烘的。
之后，宿舍又恢复了安静，可这安静里却多了份浓浓的情谊，伴着大家甜甜地进入梦乡。
周六下午的澡堂腾着白雾，李大勇挂在脖子上的钥匙随跑动叮当响。更衣室长凳上堆着各色脸盆，印着红双喜的搪瓷盆是矿工子弟的标配，掉漆的铝盆大多来自农村学生。
"建国！你的裤衩补丁比王师傅的矿灯还亮！"李大勇的调侃引发一片哄笑。
陆建国红着脸，佯装生气地朝李大勇扔去一块毛巾，“就你嘴贫！这补丁咋啦，结实着呢。”众人笑得更欢了。
这时，陈爱红的声音在澡堂外响起，“你们男生注意着点，别闹得太过分。”大家瞬间安静了几秒，随后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陈爱红管得可真宽，澡堂她又进不来。”李大勇小声嘟囔着。
苏然笑着说：“她也是怕咱们出啥意外，一片好心呢。”
王建军在一旁默默洗着澡，脸上带着感激的笑容，之前粮票的事让他真切感受到了大家的温暖。
不一会儿，澡堂里又充满了打闹声和欢笑声，大家互相帮忙搓背，分享着这周的趣事。热水冲刷着他们的身体，也冲散了一天的疲惫。
水蒸气模糊了男女生之间的三八线。不知谁起的头，《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的歌声突然从隔墙两侧同时响起。
李大勇的破锣嗓子格外突出，首到教导主任的胶底鞋声逼近，雾气里炸开慌乱的泼水声。
陆建国擦头发时发现陈爱红坐在锅炉房后边，湿发像黑绸缎披在肩上。她正在速写本上画澡堂的砖烟囱，铅笔扫过的阴影里藏着个模糊的侧影。
"给你。"她突然撕下半张画纸，"听说你弟弟要过生日。"
陆建国愣了一下，接过画纸，借着微弱的光仔细看了看，上面画着一个可爱的小蛋糕。
他心里一阵感动，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谢谢你，陈爱红，我弟弟肯定会喜欢的。”
陈爱红红着脸，轻声说：“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己。”两人沉默了片刻，气氛有些微妙。
陆建国挠了挠头，打破了沉默，“你画得真好，以后肯定能成为大画家。”
陈爱红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我就是随便画画。”
陆建国认真地点点头，“当然是真的，你看你把烟囱都画得那么生动。”陈爱红笑了笑，笑容在昏黄的光线下格外好看。
陆建国感觉自己的心突然跳得很快，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陈爱红，其实我……”
话还没说完，远处传来了教导主任的喊声，“陆建国，陈爱红，你们在那干嘛呢，赶紧回宿舍！”
两人吓了一跳，陈爱红匆忙收拾好画具，站起身说：“那……下次再聊。”说完便跑开了。
陆建国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暗暗想着，等下次，一定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陆建国攥着画跑过煤堆，展开发现背面写着粮票兑换公式。月光照在烟囱画角落的小人儿身上，那顶前进帽和他的一模一样。
期中考试前夜，宿舍走廊成了临时自习室。李大勇用铁丝给陆建国做了个反光罩，煤油灯亮度顿时翻倍。赵小娟抱着暖水瓶挨个添热水，军用水壶在水泥地上磕出清脆声响。
"这道巷道支护题..."王建军的声音突然发抖。陆建国转头看见他秋衣肘部裂开新口子，铅笔悬在习题集某处久久不动。陈爱红递来的草稿纸上画着支护结构分解图，铅笔痕叠着蓝墨水注释。
凌晨两点，陆建国被尿意憋醒，发现李大勇床上空着。厕所方向隐约传来诵读声，他顺着声音摸到楼梯间，撞见李大勇就着路灯背单词，海魂衫肩头结着霜花。
“我爸说井下电工得懂进口设备。”李大勇一脸愁容地踹飞脚边的煤块，嘴里嘟囔着一些俄语单词，白气从他口中飘散而出。
陆建国见状，连忙从兜里摸出一个焐热的鸡蛋，塞到李大勇手里。
这鸡蛋是陈爱红中午硬塞给他的，说是“班长营养补贴”。
考试当天，天空飘起了细雪。陈爱红在卷子背面画了一朵冰凌花，晶莹剔透的花瓣在白纸上显得格外亮眼。
陆建国交卷时，无意间瞥见了那抹蓝色，心中不由得一动。
他想起昨晚自己在李大勇的单词本里夹了半斤白面票，那是他好不容易攒下来的。
煤校图书馆里，松木书架还散发着桐油的味道。陆建国踮起脚尖，努力去够顶层那本《矿山测量学》。就在他快要够到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笑。
他回头一看，只见陈爱红抱着一本《芥子园画谱》，静静地站在光柱里。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她的发梢间，有细碎的尘埃在流转，宛如夜空中的繁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