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
“我们要不要告诉大家”这句话落地之后的第三天,陈信恒给我发了一份共享表格。
标题是:“订婚告知计划清单”
内容包括联系人、联系方式、适合沟通方式、风险等级、情绪预警备注。
我看着那张表格陷入沉默,连里面那句“苏瑜——电话可,无需特别仪式”都显得格外冷静专业。
我给他打电话:「你是要拉个项目组来推进这件事吗?」
他笑得心虚,「我怕忘了谁,先列一下。」
「你把我朋友都列完了,说明你早就调查过。」
「我只是——关注了你朋友圈评论里出现频率高的人。」
「你这是提前潜伏?」
「这是提前做功课。」
我在电话那头翻了个白眼,「那你打算怎么开口?」
他顿了一下,「我说,‘我们订婚了’,可以吗?」
我靠着窗边的书架站着,手指顺着书脊滑下来。
那一瞬间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我们很少“正式地”对谁介绍彼此的身份,像是默认了对方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场域里,却从未郑重地说出“她是我的”“他是我喜欢的人”。
第一个知道消息的是我爸。
那天中午,我在楼下等外卖,他忽然打电话来,说单位放假提前了,准备来新北看我,顺便想吃次陈信恒做的饭。
我当时心里一紧,问他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他说没有,就是最近闲下来,想过来看看。
我回到家,跟陈信恒说「你得做顿像样的饭了。」
他一边洗菜一边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说?」
「饭后,等我爸把那碗汤喝完。」
「他要是不喝怎么办?」
「那我就让你先洗碗,再重煮一锅。」
「所以我现在是担心你爸先不喝汤?」
「你现在得担心的是他汤喝完问你:‘小陈,你最近是不是打算搬进我女儿人生长期驻地?’」
他顿了一下,笑了「我会回他,我己经申请驻扎许可,正等待盖章。」
晚上那顿饭做得还行,至少我爸没挑刺。
陈信恒特别紧张,甚至中途偷偷问我「你爸是不是不太爱吃虾?」
「他只是不太爱说话。」
饭后我爸靠在沙发上看新闻,陈信恒收拾碗筷,我站在厨房门口等他出来。
等了一会儿,我走过去坐到我爸旁边,说了句「爸,我可能下个月要搬家。」
他看着电视,「怎么,换工作了?」
我摇头,「不是,我和陈信恒……准备订婚。」
我爸沉默了一会儿,没看我,只把遥控器音量调低了点。
「他知道你夜里容易失眠吗?」
「知道。」
「你早上不爱吃甜的吗?」
「他会记得。」
他转头看我一眼,「你认真的吗?」
我点头,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沙发扶手,「我等你通知时间。」
送走我爸的第二天,苏瑜给我打电话。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谁告诉你的?」
「不是谁,是你。你最近说话太收着了,连吐槽都只说半句,说明你有事瞒着我。」
「也没瞒,确实是最近有点事。」
她在电话那头哼了一声,「是不是陈信恒做错事了?」
「没有,他做对了一件事。」
她顿了两秒,语气轻下来「你是说……你们要结婚?」
「订婚而己,先试试看。」
她没吭声。
「你要是不高兴,我理解。」
她笑了,「我只是觉得,有点突然。」
「我也觉得。」
她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说「那我能当你这场试验的观察员吗?」
我点头,「你是首席顾问。」
等我们告诉了几位最近联系得比较紧密的朋友,陈信恒说「剩下的我们慢慢来,给你缓冲。」
「你呢?你身边人会怎么看?」
「他们以为我这辈子就只会谈恋爱不结婚。现在我算打了个翻身仗。」
我看着他伸手去拧水龙头,袖口一小截沾了水,他也不管。
「所以现在你是成熟男人路线了?」
「是生活感路线,成熟没必要。」
他抖了抖袖子,看着我「不过确实,第一次这么主动介绍自己‘是某人的未婚夫’,还挺新鲜的。」
我咬着牙没笑出声,「你满意这个身份吗?」
他认真点头,「暂时满意,很快升级。」
我没说话,转身回屋,留他一个人在厨房哼着小调刷锅。
但我心里知道,他说的“升级”,不只是身份的转换,更是我们之间那个慢慢铺开的、没有排练过但走得稳当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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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
订婚这件事,就像一颗小石子,落进生活的水面。
它没激起大浪,但泛起了一圈圈向外扩散的波纹。
第一圈,是身边最亲近的人知道后,用一种“原来你们早就……”的语气表示理解与默认。
第二圈,是朋友聚会时的调侃、意味深长的敬酒,还有突然多起来的祝福语。
我和陈信恒把“宣布”这事处理得不温不火,没有热搜,没有官宣,没有定制logo,也没有一套西装一条裙子的拍照仪式。
只是某个周五的晚上,我们照常参加了一场朋友组织的火锅局。
人数不多,圈里圈外都有,气氛松散,陈信恒刚坐下就被人盯住了——「你最近是不是谈得特别顺?」
他愣了两秒「什么顺?」
「就是——整个人状态都变了,以前你一进门就跟那锅老油条似的,现在像刚炸完、脆脆的。」
我一边往锅里放毛肚一边说「你是说他之前松垮,现在变鲜了?」
对方一听笑得不行「林姐发言还是这么精确。那你们现在是?」
我不说话,把菜单递过去,「你先点菜。」
陈信恒倒是一脸无所谓,「快了,你们准备红包就行。」
吃到一半,有人忍不住问他「那你这算不算官宣?我们能发合照吗?」
他转头看我一眼,我刚咬下一口豆皮,没空接话,只抬了抬眉毛。
他理解得飞快,「发可以,但别带tag,别写什么‘恭喜某某’,就当正常聚会。」
「你这比不发还要藏啊。」
「不是藏,是不想让这件事变成别人的段子。」
那一瞬间,坐在他旁边的朋友忽然点了点头。
「我懂,想自己慢慢过,不被热度拖走。」
我咽下嘴里的豆皮,抬眼看着他。
他看上去没说谎,也没做姿态,只是确实,这种“拥有但不高调”的状态,是我们俩都默契追求的平衡。
回家路上,他开车,我坐在副驾刷朋友圈。
有几张刚才合照己经被发出来了,配文是“老朋友小聚”,没有tag,没有表情包,也没有任何泄露“订婚”的字眼。
我看着那张合照,照片里他夹着菜,低头笑着,袖子卷得整整齐齐。
有人评论「信恒最近看起来好幸福。」
我把手机合上,「你粉丝会不会偷偷推理出我们订婚了?」
他握着方向盘,「也许会。」
「那你会公开吗?」
「如果你想,我可以。」
我没吭声,看着窗外的路灯一根根向后闪过去,我们之间的节奏,一首是这样。
不是“谁带着谁”,也不是“谁等着谁”,而是我们都用自己的方式靠近彼此,彼此留出空间,又一点点合拍。
回到家己经快十一点,我换了家居服去阳台收衣服,陈信恒坐在客厅喝水,突然喊我一声。
「知予。」
我嗯了一声,他放下水杯,声音不大,但认真:「如果以后要官宣这件事,你觉得最适合的方式是什么?」
我想了两秒,「你写一首歌。」
他笑了,「太陈词滥调了吧?」
「但你是陈信恒啊,没必要躲开‘陈词滥调’这个词。」
他撑着下巴看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哪天大家都知道了,会不会让你工作上有压力?」
「我从来没在工作里靠‘低调’过日子。」
「那你怕什么?」
我抬头看他「怕你不写歌,怕你写不出来。」
他愣了一下,笑得有点虚:「你这是攻击我的专业能力?」
我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不,是提醒你——别光说‘有库存’,总要交点作业出来。」
他低头靠在我腿边,声音软下来「你现在说话,比我前经纪人还压人。」
「你就说你写不写。」
「写。给我三天时间。」
「那我订个提醒。」
夜里他窝在沙发上拿着笔记本写东西,我没打扰,只在厨房煮了点红豆薏米水。
第二天我起床的时候,他还躺在沙发上,手里那页草稿纸上写着六行歌词,最后一句还没写完,只留了半截音节拼音。
我没动那张纸,只把它压在桌脚边上,顺手帮他盖了条毯子,我知道他会写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