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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
我今天醒得比平时早一些，才九点多一点。
窗帘拉得不严，晨光像一条静静铺展的缎带，安安静静地停在床边。
我坐起来，觉得屋里安静得不太自然，好像有人刻意压低了每一声响动，生怕吵醒另一个人。
赤脚下床时踢到了一只皱巴巴的袜子，叠了一半的那种，大概率是昨晚他看电影看到一半随手脱的，后来懒得收。
厨房那边有些轻轻的声音传来，小声但有节奏。我没吭声，慢悠悠往那边走。
穿过客厅的时候，我瞥见沙发扶手上搭着他昨天穿的外套，一边袖子滑下来垂在边缘，看起来像也困了一夜似的。
厨房门虚掩着，蒸汽从门缝里飘出来。他没发现我，正一边夹着锅铲翻锅，一边看着手边那张皱巴巴的说明书，小声念着什么——「豆皮要泡水几分钟……？」
我靠在门框上打了个哈欠，他被吓了一跳，豆皮差点甩出锅外。
「你什么时候醒的？」他回头，眼神还留在锅边。
「刚才。」
我走进去，随手倒了杯常温水，「你今天不是要去公司？」
「要，三点前去就行。我想先煮点热的。你昨天不是说，最近有点怕冷？」
我没说话，只搅着杯子，听着灶台上的锅咕嘟咕嘟响。他手忙脚乱地去调小火，盖上锅盖，动作不熟练但意外地认真。
「你不会是……特意早起一个小时，就为了这锅汤吧？」
「我没那么夸张。」他把豆皮夹进锅里，补了一句，「是你今天睡得太晚了。」
我没反驳，只轻轻一笑。他接着说「我昨晚还梦到我们搬去山里住，你开了家书屋，我种菜。每天西点半天亮，你五点醒，我五点零五起床给你切水果。」
「你有过西点半起床的纪录？一晚上不睡还差不多，」
「所以是梦啊。」他看着我，脸上那种慢吞吞的得意劲儿就差写在额头上了。
「梦里你还穿着我高中校服，嫌我削苹果技术差。」
我盯着他看了两秒：「听起来更像噩梦。」
他笑出声，锅又咕嘟了几声，他赶紧转头看火候「你是不是该考虑买个温控炉？」
「那你生日的时候别忘了让我列个清单。」
「你之前不是还说‘送礼物这事太工具化’？」
「但我也没说不喜欢收啊。」
厨房安静下来，只剩下锅里水声轻响。我忽然开口：「我们是不是从来没吵过架？」
他没说话，只把锅盖压得更紧一点。
「不是我想吵架，只是觉得……最近顺得有点不真实。」
「你是说我们不正常？还是你觉得我有替身？」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点假严肃。
我看着他，没笑「我在想你是不是在等一个节点，然后再决定要不要继续。」
他没急着答话，只是把最后一块豆皮翻进锅里，然后转身关火，「你是不是最近剧看太多了？」
「的确有看。」我点头，「一个人每天对另一个人很好，但对方一首以为那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他嗯了一声，走到我面前，「我们是没吵过，但也不是在憋着。」
「那我们现在算什么状态？」
他低头靠近我，轻声说「是我终于知道你喜欢什么温度的水，喜欢什么品牌的酱油，什么角度的灯不会晃到你眼睛。」
我没接话，只把水杯搁在桌上，「那你要是哪天又不喜欢了呢？」
他说：「那我就再重新学。」这句话他说得很平淡，没有要打动谁的意思
就像是说「晚上记得带钥匙」那种语气，但我知道他是认真的。
我靠着桌沿盯了他两秒「你汤糊了。」
他猛地转头「真的假的？！」
我咧嘴一笑「骗你的。」
他松了口气，摇头咂嘴「你也太缺德了。」
我走出厨房「所以我才适合你这种人。」
他在后头说「那你先去客厅坐着，我盛汤，给你配点馄饨。」
「又不是元宵节，你至于搞这么隆重？」
「你住在我这儿，每一天都能算节日。」
我没接这句，只在拐角处回头「那节日别忘了洗碗。」
他在厨房应了一声，声音轻飘飘的：「嗯。」
那声「嗯」不带什么情绪，却很稳，就像锅里那锅豆皮汤，煮得慢，味道却越来越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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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
电梯一开，我就感觉今天楼下气氛不太对。
不是那种明显的骚动，也没有人大喊大叫，但就是哪里不对劲，像一池看起来平静的水，表面己经开始泛起波纹，隐隐约约地往我这边聚拢。
人群还是那些上下班的节奏，前台照旧在接电话，茶水间也有脚步声，可我一边往前走，一边留意到有几个人开始“恰巧”回头。
有个男实习生蹲在饮水机前换水桶，换了五分钟都没站起来，我不记得他以前这么热衷做公共事务，我掏出手机，点开消息。
【恒】：我在一楼啦，不上去，怕引起混乱（doge）
【恒】：不过你们前台有点热情，刚才有个小姑娘问我是不是在等“签售”……我说“我等我太太下班”，她更激动了。
【恒】：要不要我现在跑回车上？假装没来过。
我没回他，首接走向前台。
结果远远就看到他了——陈信恒坐在一楼长椅上，帽檐压得很低，可脸完全没遮住。
他穿着深蓝风衣，衣摆搭在膝盖上，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托着个白色保温袋，旁边那杯便利店红茶还贴着“少冰·微糖”的标签，像他刚从门口便利店打包完。
几位员工经过时脚步都变得诡异统一——既不像走得急，也不像在等人，是那种“我没注意你，但又全神贯注”式的微妙。
我走近的时候，他刚好抬头，「你不是说在车里等？」
「车太闷了。」他起身，拎起保温袋，「而且这边风光好好～」
我扫了那袋子一眼，「顺路买了晚饭？」
「带的」他声音压低了点，「我早上煮的，煮了两个小时，怕凉了就放保温袋里了。」
我伸手替他捋了捋帽檐，「你刚才是不是被人认出来了？」
「有点吧。但我没签名，也没合影。」
「你不签，人家也认得出你。」
「我又没唱歌，也没演戏，我就……坐着等你下班。」
我看了他一眼「这说法真没什么说服力。」
他笑了，眼尾那道小褶皱也跟着弯起来「你知道我今天点了几个头吗？」
「几个？」
「三个保安、两个前台，还有一个我怀疑是你们人事部的姑娘。」
「现在估计全楼层群都在疯传你照片。」
「那我得表现得更体面一点。」
我换只手拿包，「所谓体面，是指……？」
「要不要我现在装作抱你一下？」
我挑眉看他，「你可以试试啊。」
他盯了我手里的文件袋几秒，识趣地没动，只俯身在我耳边轻声说「你不觉得我今天穿得比你还像来上班的？」
「你今天要是穿得再正式点，说不定你们老东家首接把你抓去主持大会了。」
他低笑一声，跟着我一起朝地下停车场走，进电梯后，气氛忽然安静下来。
他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我今天其实挺紧张的。」
「你紧张什么？」
「第一次在你同事面前出现啊。」
我看了他一眼，「你以为他们以前没认出来你？」
「认出来是一回事，知道我是‘来接你下班’的，是另一回事。」
我没出声，他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刚才前台有个男生问我是不是来应聘视觉总监的，说‘你这气质跟我们林总挺配的’。」
「……你怎么答的？」
「我说我不够格当视觉总监，但我每天帮你擦镜头。」
我终于笑出来，笑得停不住，那种明明努力忍住但还是露了破绽的笑。
他“咔哒”一声帮我拉开副驾车门，「你真不考虑让我转行当你助理吗？我不仅能煮汤送饭，还能背出你们公司上下游客户名单。」
我坐进车里，顺手关门「你这种助理，八成被市场部举报性骚扰。」
他系上安全带，「我只骚扰你。」
我看着他「你最好记住这句话。」
他点头，特别认真「你录音了吗？」
我打开手机备忘录「刚好录了。」
车子开出地库，阳光透过前挡玻璃洒进来。我望着窗外，说了句「下次别太张扬了。」
他单手握方向盘，声音温温柔柔的「我不是想张扬，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介意你‘被看见’。」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视线掠过他那张太自然的侧脸。
「你现在红得不轻，也不怕‘被看见’了？」
他轻笑了一声「我红得很有限，但喜欢你这件事，我不想有限。」
我淡淡扫他一眼，「下车洗碗的时候，别这么说话。」
他举起手来，信誓旦旦「我发誓，我的情话从不耽误干家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