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马的目光在昏暗的木屋里快速扫过,寻找着任何可以用来帮助格鲁布的东西。
角落里堆着几捆干柴,门口靠着一把磨秃了的锄头。
都太远了。
格鲁布的反应几乎是本能的。
被抓住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另一只空着的手猛地抬起,指节捏得发白,就要朝着老伊桑的脑袋砸下去。
老伊桑却像是根本没看见格鲁布的威胁。
他的身体再次前倾,另一只枯瘦的手闪电般探向格鲁布的腰间。
那里,别着北马在狼穴中找到的那把金属匕首。
老伊桑的手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匕首的握柄。
“格鲁布,先别动手。”
北马的声音响起,不大,却异常清晰。
“伊桑,这是我们在狼穴找到的。”
格鲁布高举的拳头在空中猛地顿住,离老伊桑的太阳穴不过几寸距离。
老伊桑用力一扯,将匕首从格鲁布腰间拔了出来。
他没有看北马,也没有再看格鲁布。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匕首,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老伊桑的身体开始颤抖,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
他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北马看着老猎人脸上的震惊与痛苦,心中隐约猜到了什么。
这把匕首,显然对老伊桑有着特殊的意义。
格鲁布愣在原地,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看看跌坐在地的老伊桑,又低头看看自己空荡荡的腰间。
那是他的匕首,是北马给他的第一件像样的武器,是他珍视的宝物。
一股怒气混杂着委屈涌上心头。
要不是北马刚才出声阻止,他现在肯定己经冲上去,把匕首抢回来了。
老伊桑坐在地上,双手捧着那把匕首,像是捧着易碎的珍宝。
他粗糙的手指一遍遍着冰冷的刀身,泪水终于忍不住,顺着满是褶皱的脸颊滚落下来。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而破碎。
“这是……这是我给阿诺的……”
“我儿子……三年前,他说要去大城市闯荡……他说要出人头地……”
“他说会写信回来……可是一封都没有……一封都没有……”
老猎人的声音哽咽着,充满了绝望的悲伤。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该让他走……不该让他离开村子……”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北马,仿佛要将他看穿。
“是西边的那群畜生,对不对?”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是它们……是它们害了我的阿诺!”
说完,老伊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就想去拿挂在墙上的那张老旧猎弓,还有旁边箭壶里寥寥无几的箭矢。
他的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出屋子,去拼命。
“伊桑。”
北马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让你儿子遭遇不幸的,是灰狼。”
“那群畜生,我们己经都解决了。”
老伊桑伸向弓箭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缓缓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北马。
片刻之后,他眼中的疯狂与恨意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空洞。
他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再次无力地跌坐回地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地面,仿佛灵魂己经离体而去。
格鲁布站在一旁,也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他看看失魂落魄的老伊桑,又十分不舍地看了一眼那把被紧紧攥在老人手中的匕首。
这把匕首,是这个可怜父亲对失踪儿子唯一的念想,是他最后的精神寄托。
虽然心疼,但他知道,这匕首不能要了。
不过没关系,格鲁布偷偷看了一眼北马。
有北马在,以后肯定能给他弄到更好的武器。
木屋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炉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老伊桑压抑不住的、细微的抽泣声。
过了许久,老伊桑才像是从无边的悲伤中挣脱出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
他抬起头,看向还站在屋里的两个哥布林。
这一次,他眼中的戒备淡了许多,只剩下浓浓的疲惫和哀伤。
北马看他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才开口说道:“节哀。”
“我们后天再过来取钱。”
老伊桑有些意外地看了北马一眼。
这个哥布林,实在太不像哥布林了。他太通人性了,比人还像人。
老伊桑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沙哑。
“不必了。”
“其实……我早就想到了……只是不愿相信……”
“你们明天就过来吧,钱我会准备好。”
北马点了点头。
“那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买一些东西回来?”
“我们需要一些陶罐,还有……锄头、铲子之类的农具,如果可以的话,再来些种子和盐巴。”
老伊桑满脸的不可思议,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陶罐他能理解,哥布林也需要容器烹煮食物。
但是农具和种子?
他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未听说过哥布林会种地。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北马,仿佛想看看兽皮后面是真的是一只哥布林吗?但是那绿色的脸庞,好像不会是别的什么生物。
最终,他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好。”
北马向老伊桑微微颔首,算是告别,然后示意格鲁布离开。
两人转身,正要走出木屋。
“等等。”
老伊桑突然又叫住了他们。
北马和格鲁布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
老伊桑指了指院子角落。
“我院子里还有一个不常用的大陶锅,你们先拿走用吧。”
北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在院子角落里放着一个粗陶烧制的大锅,看起来比水缸小不了多少,足够炖煮很多食物了。
北马的眼睛亮了一下。
有了这个锅,他们终于可以摆脱顿顿吃烧烤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