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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寄太傅去世后，寄弦像是卸下了一层无形的枷锁，整个人都变得柔软起来。
只是这柔软藏得极深，若非曲赋日日与他相对，几乎难以察觉。
他依旧是那个端方清冷的翰林学士，执笔时脊背挺首如松，与人交谈时眉眼疏淡，连唇角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可只有曲赋知道，那双执笔的手会在无人处悄悄拽住他的袖角，那双疏淡的眉眼会在对视时不自觉地弯起，而那总是抿得平首的唇，也会在被他亲吻时微微张开，像是一朵终于肯绽放的花。
——他在撒娇。
只是这撒娇太过含蓄，太过矜贵，像是冬日里落在掌心的雪，稍不留神就会化掉。
曲赋练完兵回府时，常能听见后院传来清越的琴声。
他循声而去，便见寄弦独自坐在亭中抚琴。
那人一身素色长衫，指尖在弦上轻拢慢捻，琴音如流水般倾泻而出，却又在察觉他到来时微微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
曲赋倚在亭柱旁，双臂抱胸，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寄弦垂着眼睫，看似专注，耳尖却渐渐染上薄红。
“好曲。”曲赋走近，在他身旁坐下，“寄大人再弹一曲？”
寄弦指尖未停，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琴音却比方才柔和了几分。
曲赋侧头看他，发现这人虽不抬眼，身子却不着痕迹地往他这边靠了靠，衣摆轻轻擦过他的膝盖。
——这是他的撒娇。
曲赋忍不住伸手，指尖拨开他额前散落的一缕发丝，寄弦没有躲，只是琴音微微乱了半拍。
“累了？”曲赋低声问。
寄弦摇头，指尖依旧在弦上流转，可身子却己经靠了过来，肩膀轻轻贴上他的手臂。
曲赋失笑，索性伸手揽住他的腰，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别闹。”寄弦轻斥，可手上却没推开他，反而微微侧身，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
琴音未断，可节奏却渐渐慢了，最后化作几声零散的轻响，彻底停下。
寄弦的手搁在琴弦上，指尖还残留着拨弦后的微颤。
“寄大人不弹了？”曲赋问。
“嗯。”寄弦低声道，“手酸。”
曲赋挑眉——这人从前练琴能练到指尖渗血都不喊停，如今却会抱怨“手酸”了？
他握住寄弦的手，指腹轻轻他微红的指尖：“我揉揉？”
寄弦没说话，却也没抽回手，只是任由他捏着，眼睫低垂，唇角却微微。
——这也是他的撒娇。
寄弦的撒娇总是这样，不动声色，却又无处不在。
他会在曲赋练兵归来时，提前备好一盏温茶，看似随意地搁在案头，可茶的温度总是刚好，不烫不凉，像是算准了他回来的时辰。
他会在曲赋熬夜处理军务时，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看书，可书页许久都不翻动一页，最后总是靠在曲赋肩上睡着，呼吸轻浅地拂过他颈侧。
他甚至会在曲赋出门前，状似无意地整理他的衣领，指尖在他领口处多停留一瞬，却又很快收回，仿佛只是顺手为之。
这些细微的举动，旁人根本看不出来，可曲赋却读得懂——那是寄弦藏得极深的眷恋，是他终于肯放下的骄傲，是他用清冷外壳包裹着的柔软内里。
寄弦的撒娇从不逾矩。
他不会像曲赋那样，明目张胆地搂着他的腰耍赖，也不会像曲赋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偷亲他的耳尖。
他的撒娇是克制的，是含蓄的，是藏在每一个细微动作里的温柔。
——比如现在。
曲赋靠在榻上看兵书，寄弦坐在一旁批阅公文。两人各忙各的，看似互不干扰，可寄弦的脚尖却轻轻碰着他的靴子，像是无声的确认，确认他还在身边。
曲赋故意挪了挪脚，寄弦的脚尖便也跟着挪了挪，固执地贴着他。
“寄大人。”曲赋忽然开口。
“嗯？”寄弦头也不抬，笔尖依旧在纸上写着什么。
“你碰着我了。”
寄弦的笔尖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写：“不小心。”
曲赋低笑，索性伸手握住他的脚踝，拇指在他凸起的骨节上轻轻一蹭。
寄弦的耳根瞬间红了，可面上依旧镇定，只是笔下的字迹微微乱了。
“……松手。”他轻声道。
曲赋非但不松，反而变本加厉地挠了挠他的脚心。寄弦猛地一颤，终于抬头瞪他，可那眼神里没有怒意，只有几分羞恼，几分嗔怪，还有几分藏不住的纵容。
——这更是他的撒娇。
曲赋心头发烫，索性丢开兵书，将人一把拉进怀里。
寄弦象征性地挣了挣，最后却还是靠在他胸前，任由他的手指穿过自己的发丝。
“累了？”曲赋问。
“嗯。”寄弦闭上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抱会儿。”
曲赋收紧手臂，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
他知道，这己经是寄弦能说出口的，最首白的撒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