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从指缝悄悄溜走,电子日历无声翻过,办公桌上的多肉又冒出两片新叶,才惊觉上次浇水己是上个月的事。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像太阳,月亮一样,每天东升西落。
“辛助理,我陪朋友到省会去办点事情,急事,找宋玉杰。”魏凯给辛欣发来信息。
“好的,我知道了。与‘倚梦’的合同己签。”
“知道了。照顾好自己。”魏凯又发了一个比心的表情。
“好。”辛欣便去忙了。
“辛欣,我们这一周的铺货完成了。”孟冰清发来消息。
“神速啊。牛!”
“当然了。咱们项经理事业心超强。本周五试营业。你有空的话,就来。”
“好。祝你们开业成功!大吉大利!财源滚滚。”
“借你吉言。”
周末到了,一心一家家族三个人下班后,来到“椅梦”化妆品柜台。
柜台左侧的柑橘调香水、右侧的玫瑰精华液、以及人群本身散发的体温气息,在中央空调出风口下方形成螺旋状气流。一位穿汉服的女孩突然打了个喷嚏,她面前试用的蜜粉顿时在灯光下扬起一片星尘般的雾霭。
“借过”和“麻烦让让”在空气中碰撞碎裂,最终都消融在扫码枪连续的“滴滴”声里。当某位顾客突然高举手机拍摄时,周围人群条件反射般侧身避让,瞬间形成的空隙立刻被新涌来的顾客填满,像海浪修补沙滩的伤口。
“没想到‘倚梦’品牌一炮打响。”蒋易不住的点头。
“是啊。真想看看项荣哥的脑袋瓜是怎样长的。”依依说。
“嗯。大概我哥和冰清姐在背后付出的努力咱们不知道而己。”
“你们过来了?”孟冰清看到了她们三个人。
“冰清姐,我和我好闺蜜,依依,蒋易。刚看到你很忙,没打扰你。”辛欣说。
“头一天营业,人多一些。顾不上招待你们。你们稍等。”冰清低头在柜子里翻找着什么。
“这是一些小样,你们也试用一下,回头给我们反馈。”冰清每人递了一个小袋子。
“我们来瞎逛的。”
“不要推辞了。哎,项经理过来了,你们先聊着,我去帮忙。”孟冰清便去柜台忙开了。
“你们三个今天有空一起来了。”项荣来到柜台前。
“是啊。你们开业,你都顾不得跟我们说。我们三个硬着头皮过来捧场子了,是吧,依依,蒋易。”辛欣埋怨项荣。
“是我的错。忙都是借口。没顾上邀请三位女神。”项荣赶紧给辛欣道歉。
“算了,改天再算账吧。”
“辛欣姐,项荣哥。”魏璇突然来到跟前。
“你怎么来了?”辛欣问魏璇。
“好吧,看来是接蒋易的。”
“一来祝项荣哥的专柜开业大吉,二来接蒋易。”
“哦!”几个人同时发出。
“去吧,不打扰你们约会了。”依依把蒋易推到魏璇身边。
“好吧,依依,你跟我约还是?”辛欣问依依。
“我跟你约。”依依抱住辛欣的胳膊。
“好吧,该忙的忙,该约的约。”辛欣说。
于是,魏璇和蒋易离开了。
“你们两个?”项荣问辛欣和依依。
“我们两个去吃路边摊。你们忙完可以来找我们。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好。去吧。”
夜幕慢慢降临,辛欣和依依在路边摊上享受着食物带来的愉悦。
辛欣的电话响了。
“辛欣,魏凯出交通事故了。我们现在在医院。”
“蒋易,把位置发给我。我和依依马上赶过去。”
“好。”
辛欣拨通了项荣的电话;“哥,魏璇出交通事故了。我和依依马上去医院。”
“好的。把位置发过来,我也马上过去。”项荣接完辛欣的电话,交代了一下,便开车向医院疾驰而去。
抢救室的灯亮着。
医生从抢救室出来。
“医生,怎么样?”辛欣、依依和蒋易急忙走上去问。
“患者失血过多,需要立即输血,可是医院血库O型血储量本来不足,从血液中心调的话,也要1小时左右。”医生说道。
“医生,我是O型血。”辛欣说道。
医生打量了一下辛欣:“你可以吗?”
“医生,我可以。”辛欣很坚定地说。
“好,随我来。”
“依依,你在这里等着,一会儿我哥过来。”辛欣吩咐。
“我随你去抽血。”蒋易说。
“好的。这边走。”医生带着辛欣和蒋易去抽血。
项荣和孟冰清随后也来到了医院。
“依依,她俩呢?”
“项荣哥,辛欣去抽血了。刚刚医生说,魏璇失血过多,血库里O型血不足,所以辛欣去抽血了。”
“事故是怎么回事?”项荣急切地问。
“听蒋易说,魏璇的车在内侧车道正常行驶,被对面内侧车道刹车失控的车把护栏撞飞,还撞了他们的车。”依依说。
“对了,魏经理不在市里,要怎么通知魏璇的家里人。”依依问。
“冰清,联系一下宋特助。”
“好的。我马上联系。”
蒋易扶着依依抽完血走了过来。
“辛欣,怎么样?”项荣和依依急切地走到辛欣面前。
“我没事。放心吧。医生说魏璇伤口大导致失血过多,其他方面没有大碍。”
“那你呢?”
“我也没事。医生让我抽血以后喝了两杯红糖水。”
“联系上宋特助了,他一会儿赶过来。”冰清说。
“好。你先到椅子上坐下休息一会儿。”
手术室外的等待总是凝结着所有人最沉重的时间。荧光灯下,每一秒都被渴望与恐惧拉长,消毒水的气味里漂浮着无数未说出口的祈祷。
手术室的门开了,大家瞬即把医生围住。
“哪位是患者家属?”
“我是。”项荣走上前。
“刚抽的血液经过处理,己经为患者输上了。大家可以放轻松一些了。”
“好的,谢谢医生。”
“医生,没有生命危险吧?”蒋易问
“放心吧!不会有生命危险。另外,照顾患者不需要这么多人,天气不早了,留一个人,其他人可以回去休息了。”医生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己经是凌晨1点钟,说完又进了手术室。
大家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
不一会儿工夫,宋玉杰也到了。
“魏璇怎么样?”宋玉杰问。
“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孟冰清说:“是否需要跟他的家里人说一声?”
“我来联系吧。”宋玉杰看看手表,“一早再说吧。”
大家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
手术室里的门再次打开。
所有人一起围了上去。
“可以去病房了。患者目前昏迷,预计至少2小时才能够醒过来。”
“谢谢医生。”大家把魏璇推回病房。
消毒水味漫过凌晨三西点的走廊时,长椅上的人正以各种扭曲的姿态沉入梦乡。
项荣右手胳膊支在长椅的扶手上,右手托着下巴,身体偏右倚靠着,左手胳膊搭在依的背上,依依的发圈垂落下来,头发松成麻花状垂在肩头,辛欣背靠着依依,脸向着椅背的方向。
长椅的另一头,宋玉杰相反,左手胳膊支在扶手上,左手托着下巴,身体偏左倚靠着。孟冰清头靠在宋玉杰的肩膀上,双手拉着宋玉杰的右胳膊。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咚作响时,所有人的肩膀都下意识瑟缩了一下,眼睛睁开一下,随即又坠入更深的梦里—那些悬在半空的手、滑到鼻尖的眼镜、被压出红印的脸颊,都在惨白的灯光下组成一幅沉默的群像,连呼吸都带着等待熬夜的疲惫。
监护仪的蜂鸣声像浸透冰水的棉线,丝丝缕缕钻入耳膜时,魏璇混沌的意识才被勾出一道裂痕。消毒水气味裹着微凉的空气涌入鼻腔,睫毛像黏着晨露的蝶翼,颤抖着掀开时,顶灯的光晕在视网膜上洇开模糊的金圈。
蒋易趴在床边,双手捂着魏璇的左手,脖颈上粘着凌乱的碎发。
魏璇见蒋易睡得很香的样子,眼睛首勾勾的盯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一动不动。
窗外的光透过百叶窗切成条状,在白色床单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蒋易大概是脖子往一边扭着累了,缓缓地抬起头。发现魏璇己经睁着眼睛了。
“你醒了?”两个人同时问对方。
“刚醒。”两个人又同时回答。
“家属都醒一醒了。挪动一下脚。”保洁阿姨在楼道里说。
于是,楼道里的家属从睡梦中挣扎着醒来。
大家来到病房。
“你们都来了?”魏璇说道。
“嗯。听说你出了交通事故,把我们吓坏了。于是大家都来了。”宋玉杰走到病床前说。
“我没事了。感谢大家的关心。”魏璇刚要抱拳,发现自己还打着点滴,稍微动一下,身体似乎有些疼痛。
“别动。好好养伤吧。”辛欣说。
“昨天晚上是辛欣抽血给你输的血。”蒋易说。
“辛欣姐,你都抽血救我了,要不要我以身相许啊?”魏璇笑着说。
“谁要你以身相许。我们辛欣的如意郎君是驾五彩祥云的。”孟冰清说。
“冰清姐姐,你的名字真好听,说出来的话也好听。”魏璇和大家聊起来,身体的疼痛似乎也轻了不少。
护士推门进来,给液体时加了药。
“你们谁是昨天晚上抽血的?”护士问。
“我是。”
“麻烦你跟我来一下。”
“好的。”辛欣说,“那我去一下。”
护士把辛欣带到医生办公室。
“边医生,人叫过来了。”
“好的,你去忙吧。”护士离开了
“你是叫辛欣是吧?”边医生问。
“是。”
“患者的名字叫魏璇。”
“是。”
“你们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我们算是同事,在一起玩儿的不错,更进一层的话,算朋友。”
“仅仅是同事,朋友?”边医生又疑问的问了一句。
“边医生,怎么了?”
边医生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报告单,递给辛欣。
辛欣认真的看了一遍。
门诊室惨白的灯光透过报告单,把“亲缘关系鉴定”几个字照得发虚。辛欣的指尖碾过纸张边缘,那串99.99%的概率数字突然凸起成尖刺,扎得视网膜上泛起密密麻麻的金星。
“边医生,这件事情能为我保密吗?”辛欣的眼神是充满了渴望,望着边医生。
“嗯。”边医生非常肯定的点点头。
辛欣把报告单,对折再对折再对折,收起来放进自己的包里。
“边医生,还有什么要交待的事情吗?”
“你刚抽过血,这几天要加强营养,多吃瘦肉,补气血。”
“好的。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病房了。”
“我跟你一起过去。”
辛欣和边医生来到病房。
“醒了?感觉怎么样?”
“就是浑身有点疼,其他没什么。”
“抬手试试。”边医生握住魏凯腕部的力道恰到好处,既支撑着那截像柳枝般发软的手臂,又留足了让肌肉自主发力的空间,“嗯,好。”
边医生把听诊器滑进魏璇领口,刻意屏住了呼吸:“比昨夜抢救时沉稳了许多,终于找回了属于自己的节奏。”
“医生,我没事吧?”
“没事。不过需要住几天医院,这几天注意休息。另外,一个患者不需要这么多人陪床,你的亲戚朋友也该撤一部分了。”
“边医生。”魏璇看了看辛欣,“我的小姐姐,昨天给我抽血了,她怎么样?”
“刚才叫她特意叫她,就是嘱咐她这几天注意一下饮食。没事的。”
“好的,那我们就放心了。”
“其他人都回吧,留一个陪床就好了。”边医生说完,便离开病房。
“大家都回吧,今天我这个当大哥的陪床。”宋玉杰说。
于是大家互相嘱咐完毕,各自离去。
“我想想怎么跟舅舅和妗子说这事吧。”宋玉杰说。
“跟我爸如实说,我这不活蹦乱跳的,别让我妈知道就行了。”魏璇说完,在病床上还扭动两下子。
“好吧,我看还是早点报告吧。”宋玉杰说完,拨通了魏朋飞的电话。
魏朋飞接通了电话,听着另一端宋玉杰的讲述,脸上的表情一阵松弛,一阵紧张。
“好,人没事了就好。改天一定买个大礼去表达一下感谢。你们几个不省心的。”魏朋飞在电话里说。
“朋飞,朋飞。”齐向然早餐结束后,坐在沙发前看起新闻。忽然电视里播放了一条昨夜的交通事故新闻,电视里的车牌号,正是魏璇那辆车,便大喊起来。
“昨夜的交通事故上新闻了。先不说了,你照顾旋子吧。”魏朋飞挂断了电话。
“旋子出事了,旋子出事了。”齐向然看到电视里翻倒的护栏和汽车,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忽然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那场车祸现场,她在马路一边站着,另一个自己拉着那个小男孩子,躲过了那辆满载货物的大卡车,但是仅一步之遥却没有能把那个小男孩子的妈妈拽回来,于是为了防止那个小男孩受伤,抱着那个小男孩,自己的头撞在了马路边的台阶上,瞬间鲜血满。一会儿,她抱着的小男孩从怀里挣脱出来,却变成了一个不足几个月的婴儿,穿着花衣服,是豆豆。
“豆豆。”齐向然不禁叫出声来。
“向然。向然。”魏朋飞坐到齐向然身边,拉起她的手。
“朋飞,我的女儿,叫豆豆,豆豆。”齐向然起身走进卧室,拉开抽屉,找到了那张这么多年以来,看到了总是似曾相识黑白的照片。
“朋飞,这个是豆豆,我的女儿。”
“好的。你想起来了,改天我们一起把豆豆找回来。”
“嗯。”魏朋飞把齐向然搂进自己的怀里。
“朋飞,我的名字叫康玲。”齐向然说。
“向然,你真的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吗?”魏朋飞双手扶着齐向然的肩膀。
“我想起来了。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
“朋飞,我们先去医院看小璇的伤势吧。”
“好,我们马上就去。你身体有没有什么感觉?”
“放心吧,朋飞,我没事的。”
“万一小璇伤的厉害……”
“朋飞,放心,我真的没事了。可能就是因为电视机里画面的刺激,才让我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情。”
“嗯,那我们去医院看小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