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梧桐叶在路灯下泛着水光,沈砚的西装搭在林浅肩头,雪松香气混着潮湿的空气钻进鼻腔。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威胁短信的字符还在视网膜上灼烧——"你赢了这一局,但游戏还没结束......"
"到了。"沈砚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
林肯车停在弄堂口,老式石库门的门灯昏黄,像颗蒙尘的琥珀。
林浅道了谢要下车,他却突然按住她手背:"我等你上楼。"
她没拒绝。
推开门时,二楼的窗户漏出灯光,母亲和林月的声音裹着茉莉茶香飘下来。
林浅脱鞋的动作顿住,耳尖微微发烫——这是社交洞察力启动的征兆。
"阿月,那笔信托基金下周三必须过户。"林母的声音比白天更冷,"沈氏最近在竞购港城码头,阿浅要是和沈砚走太近......"
"妈是怕她借沈砚的势查账?"林月轻笑,玻璃杯底磕在茶几上发出脆响,"您放心,我让陈叔在海外开了三个壳公司,就算她查到流水......"
林浅的指甲掐进掌心,疼意顺着神经窜到太阳穴。
她早该想到,林月不会轻易罢手,可母亲的态度还是像根刺,扎得她心口发闷。
父亲临终前说"足够强了再去碰"的秘密,此刻在她脑海里翻涌——原来最脏的不是外人的算计,是至亲的背叛。
她轻手轻脚退到楼梯转角,手机在掌心震动。
沈砚的消息:"到家说一声。"她回了个"好",指腹却在键盘上悬了片刻,终究没提方才听见的对话。
有些事,得攥在自己手里。
次日清晨,林浅站在"永信会计师事务所"楼下。
玻璃幕墙映出她素色衬衫的倒影,像片平静的湖,底下却暗涌翻卷。
李会计的办公室在三楼,百叶窗拉着,缝隙里漏出昏黄的光——和昨天她来送资料时一样。
"林小姐?"李会计开了门,镜片后的眼睛闪过慌乱,"您、您怎么又来了?"
林浅没接话,径首走进办公室。
空调风裹着咖啡渣的酸气扑来,她注意到他桌角的全家福:穿红裙的小女孩举着奖状,背景是迪士尼城堡。"朵朵今年该上初二了吧?"她突然开口。
李会计的喉结滚动两下,钢笔在指间转得歪歪扭扭:"您、您怎么知道......"
"上周三,您提前两小时下班。"林浅的目光扫过他电脑旁的请假条,"班主任说朵朵在运动会上摔了,膝盖缝了三针。"她顿了顿,"林月让您改账的时候,有没有说过,如果东窗事发,第一个被推出去的会是谁?"
李会计的手指猛地攥紧桌布,指节泛白。
林浅看着他瞳孔微微收缩——这是恐惧的征兆。"林小姐,我......"他声音发颤,"我也是没办法,林小姐说只要......"
"只要你背黑锅,她就送朵朵去美国读书?"林浅替他说完,从包里掏出个U盘推过去,"这是近三年家族基金的流水,我比对过,有七笔转账备注是'项目款',但对方账户都是空壳公司。"
李会计的额头渗出细汗。
他伸手碰了碰U盘,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林小姐,您父亲......"他突然抬头,"老爷临终前找过我,说如果有天阿浅来问,让我把这个给她。"
他拉开抽屉最底层,取出个泛黄的信封。
林浅的呼吸一滞——信封上是父亲的笔迹,"给阿浅"三个字力透纸背。
她拆开,里面是张银行流水单,最末一笔转账时间是三年前父亲昏迷前三天,收款方正是林月的海外账户,金额两千万。
"林月说这是老爷给她的嫁妆。"李会计的声音低下去,"可老爷签的授权书,签名是伪造的。"
林浅的指尖在纸上发抖。
窗外的阳光穿过百叶窗,在转账金额上切出一道金痕。
她突然想起昨天在林宅,父亲的照片里他站在香港电车上笑——那时的他,该是怎样的心情,才会在病床上还想着替女儿留证据?
傍晚六点,林浅抱着文件袋敲开周律师办公室的门。
落地灯在两人身侧投下暖黄光晕,文件堆得像座小山。
周律师推了推眼镜:"海外账户的资金流向需要时间查,但仅凭伪造签名这一条,就能申请财产保全。"
"先不急。"林浅把父亲的信封推过去,"林月现在盯着我,我需要更扎实的证据链。"她指腹着信封边缘,"对了,孙管家最近有什么动静?"
"他昨天去了林月的公寓,待了半小时。"周律师调出监控截图,"不过......"他顿了顿,"今天上午,他在便利店给您发过短信,号码是新注册的。"
林浅的手机在桌上震动,是条未读短信:"林小姐,今晚八点,老地方。"发件人显示"未知"。
她抬眼时,周律师正盯着她:"要我陪你去?"
"不用。"林浅把文件整理好,"孙管家在林家三十年,父亲生病时他熬了三个月夜。"她笑了笑,"他该是醒了。"
老地方是弄堂口的馄饨摊。
林浅到的时候,孙管家正蹲在路灯下抽烟,烟头明灭像颗红色的星。"林小姐。"他掐了烟站起来,额角的汗顺着皱纹往下淌,"林月今天下午见了陈明远,他们在商量......"
"商量什么?"林浅的脊背绷得笔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们查到您在查李会计。"孙管家的手在抖,"林月说,明天早上......"
馄饨摊的收音机突然响了,播的是晚间新闻:"本市金融办今日宣布......"林浅的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沈砚的消息:"需要我过来?"她没回,目光紧盯着孙管家。
"林小姐,他们要动手了。"孙管家抓住她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您赶紧......"
"孙伯!"林浅按住他发颤的手背,"我要知道全部。"
孙管家张了张嘴,巷口突然传来汽车鸣笛声。
两盏车灯刺破夜色,照得人睁不开眼。
林浅眯起眼,看见那是辆黑色奔驰——和林月的座驾一个型号。
"走!"孙管家猛地把她推进馄饨摊后巷,"明天早上九点,林月会去信托基金签过户文件,她......"
话音被刹车声截断。
林浅回头时,孙管家己经往反方向跑了,背影在车灯下拉得老长。
她摸出手机,周律师的号码在屏幕上投下幽蓝的光,指腹悬在通话键上迟迟没按——她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足够强"的定义,或许不只是站在光里,更是要让所有阴影里的算计,都在光下无所遁形。
晚风掀起她的衣角,远处陆家嘴的霓虹开始闪烁。
林浅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通话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