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莎拉蒂的轮胎在柏油路上擦出刺耳的声响,林浅的指节几乎要嵌进车门扶手。
副驾驶座的沈砚单手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她紧绷的手背上:“老宅监控显示,苏棠十分钟前还在客厅走动。”他调出实时画面,监控里穿墨绿针织衫的身影正弯腰捡东西,发梢扫过茶几边缘的青瓷花瓶——那是林母最爱的汝窑瓷,林浅十二岁生日时打碎过一只,被关在储物间饿了整宿。
“刹车!”林浅突然前倾,额头几乎撞上挡风玻璃。
老宅朱红大门半敞着,门廊下的感应灯在夜色里泛着冷白,照见台阶上一片狼藉:苏棠的米色羊绒围巾缠在门环上,珍珠耳坠滚落在青石板缝隙里,还有半块碎瓷片沾着暗红——像极了她刚才在监控里看到的那只青瓷瓶。
沈砚的手掌先覆上她后腰,将人稳在怀里。
林浅的社交洞察力在瞬间全开:门廊空气里浮动着铁锈味的血渍,混着林月常用的栀子花香水;台阶上的鞋印分三种——苏棠的细高跟,林月的小羊皮浅口鞋,还有一双42码的男士胶底鞋,鞋底沾着建筑工地的水泥渣。
“苏棠!”她甩开沈砚的手冲进客厅。
水晶吊灯碎了一半,玻璃碴子在波斯地毯上闪着冷光。
苏棠蜷在沙发角落,左脸肿起巴掌印,右手攥着手机,屏幕停留在通话记录界面——最后一通呼出电话正是打给林浅的。
她膝盖上摊着个牛皮纸袋,几页文件散落在地,林浅扫了眼,是自己三年前在投行实习时的项目书,页眉印着“保密”两个红字。
“他们要抢这个。”苏棠的声音带着鼻音,指尖抹过嘴角的血珠,“林月说……说你当年为了进投行,给客户下过药。”她突然拽住林浅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皮肤,“那些都是假的!我看过你所有工作日志,那天你根本没进过客户房间——”
“我知道。”林浅蹲下来,用围巾裹住她发颤的肩膀。
社交洞察力让她捕捉到苏棠瞳孔的轻微收缩,那是极度恐惧下的生理反应。
她顺着苏棠的视线看向窗台,那里立着个老式海鸥相机,镜头正对着沙发——和十年前母亲举着的那台一模一样。
“她拍了视频。”苏棠突然笑了,带着点哭腔,“林月说,等你看到这段视频,就会明白当年我为什么没帮你说话。”她抓起地上的文件塞给林浅,“三年前你被诬陷泄露商业机密那天,我在酒吧买醉,是林月让人往我酒里下了药……她有我和客户的合照,说要发去我爸公司——”
“够了。”林浅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她摸到苏棠后颈的淤青,那是被人从背后钳制留下的痕迹。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沈砚发来的消息:“监控拍到的无牌车是林氏集团的商务车,司机是张叔,跟了林夫人二十年。”
窗外传来汽车鸣笛,林浅抬头正撞进落地镜里的自己——瞳孔缩成针尖,下颌线绷得像把刀。
这副模样让她想起三年前坠楼前的瞬间,林月站在天台边缘,耳坠上的碎钻闪得她睁不开眼:“你这种没资格活在光里的人,就该回阴沟。”
“我去见她。”林浅把文件收进牛皮纸袋,动作轻得像在包裹易碎品,“今晚十点,和平饭店顶楼旋转餐厅。”
苏棠突然拽住她衣角:“你疯了?她带了人——”
“带了三个。”林浅调出手机里的监控截图,“张叔在停车场,王哥守在电梯口,还有个穿黑西装的在餐厅后厨。”她弯腰捡起那只青瓷碎片,指腹划过边缘的豁口,“但她没想到,我能记住三年前每个威胁过我的人的身高、步频,还有……”她抬头时眼底闪着冷光,“她最害怕的,是我不再当那个任她拿捏的林浅。”
和平饭店的水晶灯在头顶流转,林月的香槟杯碰在桌沿发出清脆的响。
她穿酒红色丝绒裙,耳坠是和当年一样的碎钻,只是现在衬得脖颈更白,像某种蓄势待发的猎物。
“浅浅来了。”她的声音甜得发腻,推过面前的平板,“看看这个,是不是很熟悉?”
监控画面里,苏棠醉得瘫在沙发上,对面坐着个谢顶的中年男人,正往她酒杯里倒液体。
时间显示是2020年3月15日——林浅被诬陷泄露机密的前一天。
“你威胁苏棠,就是为了让她作伪证。”林浅没碰平板,目光锁在林月涂着酒红甲油的指尖,那双手正无意识着桌布的金线,“但你没想到,苏棠上个月在巴黎买了只带录音功能的袖扣。”她掏出手机,播放一段杂音里的对话:“林小姐放心,等林浅被开除,那三千万就转到您指定的账户。”
林月的笑容僵在脸上,指甲掐进桌布,金线断了几根扎进肉里。
“还有这个。”林浅推回牛皮纸袋,“你让人伪造的我给客户下药的证据,用的是2021年才上市的,而案发时间是2020年。”她端起自己的水杯,“沈氏的法务部己经联系了药监局,明天就能出鉴定报告。”
林月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抓起手包要走,却被林浅按住手腕:“当年你推我下楼时,有没有想过今天?”
这句话像根针戳破了所有伪装。
林月的脸瞬间扭曲,口红蹭到嘴角:“你以为你是谁?妈从来只爱我!从小到大,她拍的所有全家福里,你永远在角落——”
“因为你每次都把我拉过去。”林浅的声音很轻,“十年前那个下午,妈举着相机说‘浅浅过来’,是你拽住我袖子说‘别添乱’。”她松开手,“但现在,该站在阴影里的人,是你。”
午夜的风灌进公寓窗户,林浅把平板里的视频拷贝到移动硬盘,刚放进保险柜就听见手机震动。
沈砚的号码在屏幕上跳动,背景音是键盘敲击声:“陈明远的资金链今晚八点有笔两千万的异常转账,对方账户……”他停顿了一下,“和三年前你坠楼案的医疗赔偿款账户,是同一人开设。”
林浅望着窗外陆家嘴的灯火,突然想起老宅客厅那台海鸥相机。
当年母亲总说“要记录最美好的瞬间”,可她按下快门时,永远只拍得到林月的笑脸。
现在,该有人为那些被掩盖的“瞬间”,按下曝光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