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的喧嚣随着夜深,渐渐归于平静。
宾客三三两两地告辞,池欢挽着厉少钦的手臂,挂着得体疏离的微笑,送客。
今夜过后,她就是厉家名正言顺的厉太太,是厉少钦亲口承认的妻子。
所有的探究轻蔑,都要变成敬畏与奉承。
“真是好福气,少钦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头一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
“是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改天我们几家夫人约个下午茶,你可一定要赏光啊。”
池欢含笑点头,应对自如,滴水不漏。
厉少钦的手始终有力地环在她的腰间,宣告主权的同时,又在给她无声的支撑。
他低头看着她精致的侧脸,眼底的墨色深沉,藏着旁人看不懂的柔光。
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喧闹的庭院终于安静下来。
池欢长长地舒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脚下踩着高跟鞋,站了一整天,确实有些累了。
“少爷,老爷子让您去一趟书房。”管家不知何时出现。
池欢的心又提了起来,下意识地抓紧了厉少钦的胳膊,担忧地望向他。
“那对父子在宴会上可劲儿地刁难你,这会儿单独叫你过去,怕不是又要在爷爷面前告状。”
厉少钦凑到她耳边安抚,“别担心,我去去就回。你先回去休息,等我。”
眼里的笃定让池欢稍稍心安,她点了点头,看着厉少钦走向书房的背影,才转身向客房走去。
刚走到二楼,一道身影忽然从拐角的阴影里闪了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池欢。”
是方如沁。
她双手抱在胸前,“你别以为有厉少钦护着,老爷子给你撑腰,你就能在这个家里横着走。”
池欢静静地看着她,觉得有些好笑。
一个靠着嫁给残疾私生子才勉强挤进厉家门槛的人,竟然有脸对她说出这种话。
“你要是不想让你跟裴祈安那些破事被整个厉家知道,就给我老实点!”
方如沁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怕了,气焰更加嚣张。
“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追着裴祈安不放的,要是让厉家人知道他们引以为傲的太太是个没人要的二手货,你说,你的脸往哪儿搁?”
池欢眼底的笑意彻底冷了下来。
“说完了吗?”她淡淡开口,“方如沁,你是不是觉得,嫁给了厉少墨,你就真成了厉家的人?”
她向前一步,逼视着方如沁的眼睛,气场全开,“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一个双腿残废的废物。你嫁给他,不过是从方家那个泥潭,跳进了厉家这个更深的火坑。厉家未来的家主是我丈夫,而你的男人,这辈子都只能坐在轮椅上,仰望他的背影。”
“你!”
字字诛心,方如沁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不可否认,池欢话里的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进了她心里最痛的地方。
“你这个贱人!我撕了你的嘴!”
方如沁彻底被激怒,理智全无,扬起手就朝池欢的脸撕了过来。
池欢早有防备,闪电出手,死死地抓住了方如沁的手腕。
“怎么?想动手?”
手上的力道不断收紧,疼得方如沁龇牙咧嘴。
眼角的余光瞥向了身旁长长的楼梯,台阶一首延伸到一楼大厅,光洁的大理石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她忽然松了力道,在方如沁因为惯性朝她扑过来的瞬间,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臂,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啊——!”
拉着方如沁当人肉垫子,两人一同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
书房里,气氛压抑。
厉恒坐在沙发上,痛心疾首,“爸,您都看到了!你孙子他现在简首是无法无天了!当着那么多亲戚的面,他都敢那么顶撞我,完全没把您和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厉少墨坐在轮椅上,轻轻咳嗽了两声,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忧虑与无奈。
“爷爷,大哥护妻心切,可也要考虑您的感受呀!”
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配合得天衣无缝。
厉少钦姿态随意坐在沙发上,看着这对父子拙劣的表演。
没有池欢在身边,他只觉得心烦意乱,胸口憋着一股火。
书房的门被敲响,佣人神色慌张冲了进来,话都说不利索了。
“老、老爷子!不好了!少爷,出事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厉少钦心里咯噔一下。
“太太……太太她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轰——
厉少钦脑子一片空白,一个箭步冲到佣人面前,抓住他的衣领,眼眶猩红。
“她在哪儿?!”
“就……就在花厅那边的楼梯口……”
话音未落,厉少钦己经冲了出去,背影里恐慌。
厉老爷子猛地站起身,手里的拐杖重重地杵在地上,“到底怎么回事?!”
佣人吓得腿软,“我……我离得远,没看清。只看到太太……和二少爷带来的那位方小姐,一起滚下去的……”
“肯定是那个池欢动的手!”厉恒想也不想就下了定论。
“我就说她不是个省油的灯!少墨带来的那个女孩我见过,性子温顺,怎么可能主动去推她!”
厉少墨满脸震惊和痛心,“大嫂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如沁她……”
“够了!”
厉老爷子喝声喝断,“都别在这儿吵了!跟我去看看!”
众人匆忙赶到楼梯处时,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方如沁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样子狼狈,却无人问津。
而另一边,厉少钦双膝跪地,小心翼翼地将池欢抱在怀里。
她的额角渗着血,鲜红的颜色刺痛人的双眼。
厉少钦的手控制不住地抖,声音颤栗。
“欢欢……池欢,你醒醒!睁开眼睛看看我!”
怀里的人儿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涣散,脆弱得下一秒就会消失。
厉老爷子和闻讯赶来的佣人们围了过来。
池欢的目光敏锐捕捉到厉老爷子,最后落在厉少钦焦急的脸上,用尽全身的力气,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
“有人……有人……推我……”
推她?
在场只有两个人滚了下来。
除了躺在地上的方小姐,还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