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灌入耳膜的,是狱警对施暴者的怒吼,混杂着纷乱的脚步声。
不知昏睡了多久,林雀感觉自己像一堆被打散又勉强拼凑起来的零件,疼痛从每个关节蔓延至全身。
眼皮沉重地掀开,视野里一片刺目的白。
消毒水的味道霸道地钻进鼻腔——是医务室。
手臂传来冰凉的异物感,针头刺入血管,点滴瓶里的液体正快速注入她疲惫的躯体。
窗外光线被薄窗帘滤过,模糊地投在地上,一片惨淡的灰白。
帘子外面,传来压低的交谈声。
一个男人的声音,莫名耳熟。
“这里交给我,你放几天假。”
林雀屏住呼吸,想再捕捉些什么,但女人的脚步声己经远去,门被轻轻带上。
脚步声折返,越来越近,停在她的床边。
帘子被一只手缓缓拉开,林雀立刻闭上眼睛,假装沉睡。
床垫微微下陷,有人坐了下来。温热的呼吸靠近,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一双干燥而温暖的大手,轻柔地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那触感太过真实,是一种不属于这里的、近乎奢侈的暖意。
林雀猛地睁眼。
撞入视线的,并非她心底隐秘期待的任何一人。
竟然是姜时迁。
林雀充满戒备:“你来干什么?”
姜时迁的眼神很复杂,心疼、无奈,甚至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晦暗。
他没有回答,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她脸上那些刺目的青紫和擦伤上,然后,那只原本覆在她额头的手,滑下来,轻轻握住了她放在床边的手。
那温暖的包裹感,却让她胃里一阵翻搅的恶心。
“放开!”林雀猛地抽手,声音因虚弱而颤抖,“我不需要你这种恶魔假惺惺的关心!”
姜时迁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随即,苦涩的笑容挂回脸上。
“我是真的在关心你。江妄……他来了吗?只有哥哥,才是真正把你放在心尖上的人。你还不明白吗?”
“我不需要他来!”林雀脸色倏地沉下,像被戳中了痛处,猛地甩开他再次伸过来的手,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冰冷戒备的眼睛,“我更没有你这样的哥哥!”
姜时迁的笑容依旧挂在唇边,可眼底那份痛惜却更深了,“我能进来,是借了医生的身份。”
“这次,是来给你送信的。江淮京……动了心思,想让你嫁进江家。”
林雀瞳孔猛地一缩!和江妄结婚?荒谬!且不说她身上还捆着祁家的婚约,江妄那个人……怎么可能答应!
“我婚还没离,谈这些太早。”她冷冷驳回。
姜时迁唇角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忘了告诉你,外面……快翻天了。江家和祁家,像疯了一样,满世界在找你的女儿。”
“雀雀,你把孩子……藏哪儿了?”
林雀心头电光火石般一闪。
顾长歌还真是厉害,办事牢靠,连江家都找不到,她果然找对了人,这一步,赌对了。
“我不会告诉你。”她斩钉截铁,“你是替江淮京来套我话的吧?实在找不到?那就报警好了。”
“报警?”姜时迁嗤笑一声。
“你以为他们会惊动警察?现在是谁先找到,孩子就是谁的筹码。祁家……也是有权利争你女儿抚养权的。你自己掂量清楚,或许等不到你走出这里,争夺抚养权的官司,就要砸到你头上了。”
林雀如遭雷击,猛地从病床上坐起。
动作牵动全身伤口,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她顾不上:“你是说……就算他们知道孩子不是祁夜的……祁家也要抢?!”
“没错。”姜时迁点了点头。
“祁家己经拟好了离婚协议。财产,你可以分走一半,甚至更多。但他们要的,是孩子的抚养权。”
“怎么会……” 林雀有些愣住,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祁夜肯定知道她想怎么做,虽然对不起他,可这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她心中越发烦乱。听到这些,她几乎能想象出背后是祁渊在出主意。
她原以为,自己大概率会净身出户。熬过这三年,出去后,她会亲手捅了江淮京的老巢,彻底断绝江家染指孩子的可能。江妄的态度……她清楚,他不会主动争取。那么孩子,最终自然会回到她身边。
但现在,祁家也参与其中,她从未料到这一层。
她的胃里一阵翻腾,酸水上涌,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嘶……”她轻呼一声,伤口被牵动,痛感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姜时迁看到她痛苦的模样,眉头瞬间拧紧,下意识地再次伸手去握她冰凉的手:“别怕,有哥哥在……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
林雀没理解他的意思,感觉这只是他一句空洞的客套话,虚伪得令人作呕。
她低下头,拔掉手上的针,准备起身:“我没事了,先回……回小黑屋了。”
“不准走!”命令般的低喝响起。
林雀动作一僵,他凭什么?他以为自己是谁?她什么时候轮到他来管了?
“我允许你走了吗?”
姜时迁的声音很低沉,很有磁性,特别是当他刻意用这种腔调说话时,压迫感扑面而来。
林雀只觉得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
吊瓶、病床、雪白的墙壁……所有的一切渐行渐远,最终,意识又开始慢慢消失。
“你对我做了什么……”意识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地开始下坠。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己经不知天日了。
手腕上冰凉,沉重的金属感提醒着她——她被手铐锁在了病床上。
姜时迁还在。
他就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清淡的菜粥。
他舀起一勺,轻轻吹了两下,就往她嘴边送。
“你变态啊!别搞这些!恶不恶心!我不搞骨科!”
林雀用力扭头,嘴巴紧闭,不让任何东西进入。
但姜时迁再次用力把粥塞进她的嘴里。
“咳咳咳....”粥汤首接滚入喉咙,林雀被呛到。
挣扎之际,手腕狠狠扯动手铐,在金属边缘磨出深红的印子,铁链哗啦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