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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的周家别墅灯火通明，祁家、外公外婆一大家子都聚在了一起。空置的客房早就收拾妥当，连王阿姨回老家后临时请来的厨师团队都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
客厅里暖意融融，水晶吊灯将每个人的笑容都映得格外明亮。虽然之前周安乔和祁家闹得不愉快，但自从她掌权周氏、祁氏没了之后，亲戚们的态度明显热络了许多。在周母的眼神示意下，周安乔还是端着茶给外公和祁父道了歉——有些场面功夫，终究要做足。
袁媛坐在角落的沙发里，脸色有些苍白。她身边围着两个保姆，连喝水都有人递到手上。周安乔远远望了她一眼，想起上次见面时她还神采飞扬的模样。
另一边，周母和外婆正在插花，碎花枝的剪刀声混着说笑声；书房里隐约传来周父他们讨论时事的嗓音。
电视前，周安乔和祁思年盘腿坐在地毯上，手柄按键被按得啪啪响。
“Defeat！”
屏幕上猩红的失败字样刺得周安乔眼睛发疼。她整个人往后一仰，瘫倒在柔软的地毯上。
“小乔，你最近手残得厉害啊。”祁思年转着手柄，笑得欠揍。
“不玩了。”她抓起抱枕闷在脸上，手柄被随意扔到一旁。
“输不起？”
“谁输不起了！”周安乔猛地坐首，“我就是饿了...”
祁思年笑着把游戏手柄抛回她怀里：“最后一局。”
她叹了口气刚接过手柄，就听见周母的声音从插花台那边飘来：“大过年的，别叹气。”
“知道啦——”周安乔拖长音调应着。
可胸腔里那股莫名的烦躁挥之不去。药片明明该让她平静的，此刻却像失效了一般。心里空落落的，像被人挖走了一块。窗外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电视里的欢庆音乐吵得她太阳穴突突首跳。
周时予现在在做什么？
这个念头突然闯进脑海，像一根细针扎进心口。周安乔握着游戏手柄的手指微微发颤——她不敢带他回家，也不敢靠近他。医生说过要保持距离，等病好了再回去，到时候就能用看哥哥的眼神看他了。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周时予...”
光是默念这个名字，胸口就泛起一阵尖锐的疼。之前的每个新年她都在等他回来。可现在明明近在咫尺，却比当初远隔重洋时还要遥远。
她突然意识到，今晚忘记吃药了。
“不玩了。”周安乔猛地站起身，手柄在地毯上滚了两圈。
“干嘛去？”祁思年抬头。
“换衣服。”她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
祁思年看着她仓皇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她身上那件才穿了不到一小时的新毛衣，搞不懂。
楼梯转角处，周安乔死死攥着楼梯扶手，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她必须立刻回到房间，在情绪决堤之前把药吞下去。
药片顺着温水滑入喉咙，周安乔靠在洗手台边静静等待。渐渐地，那股撕扯着心脏的疼痛像退潮般消散，所有激烈的情感都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乔乔，吃饭啦！”周母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马上来。”
餐厅里灯火通明。祁老爷子端坐主位，周父和祁父分坐两侧，蒸汽在吊灯下氤氲出温暖的光晕。
“祝老爷子福如东海！”
“祝孩子们事业有成！”
周安乔晃着手中的红酒杯，始终没让酒液沾唇。医生叮嘱过，服药期间忌酒。
年夜饭吃了将近两小时，她却只勉强动了几筷子。明明饿了一天，现在却连食物的香气都让她反胃。趁着大家聊得热闹，她悄悄离席躲到了院子里。
祁思年抱着一箱烟花追出来，非要拉着她一起放。火光窜起的瞬间，她下意识后退几步，站在屋檐下远远望着。烟花在夜幕中炸开，将祁思年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
“这是咱俩一起过的第几个年了？”他甩着燃尽的仙女棒问道。
“二十西个。”周安乔看着手表，“还有半小时就明年了。”
“今年可真够折腾的。”祁思年又点燃一支烟花，火花噼里啪啦溅在雪地上。
周安乔突然开口：“祁思年，新年快乐。”
“还没到点呢。”他笑着转头，却看见她站在阴影里，被烟花照亮的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平静但是眼神却又显得有点挣扎，“怎么突然说这个？”
“提前说一声。”
良久之后……
祁思年看着周安乔的背影嘴角扯了扯，提前说的意思就是，没办法跟他准时说了呗。
******
公寓里灯火通明，连卫生间的灯都被周时予全部打开。电视里春晚主持人正说着吉祥话，喜庆的背景音衬得空荡的客厅更加冷清。
他仰头靠在沙发上，领带早就扯松扔在一旁。纽约那三年，春节不过是日历上一个普通的工作日。他用成堆的合同和会议麻痹自己，不敢让思绪有片刻停歇。可现在回到沪市，明明离她更近了，却像被整个世界抛弃。
手机在茶几上不停震动，公司群里祝福信息刷了满屏。周时予瞥了一眼，又闭上眼睛。没有那个人的消息——脱下“哥哥”这层伪装，他什么都不是。
窗外突然炸开一朵烟花，照亮了他半边脸。周家现在一定很热闹吧？她应该穿着新衣服，被家人围着，笑得眉眼弯弯......
周时予摸出打火机，咔嚓一声点燃。火苗在他指间跳动，眼里印着那簇小小的光。
他盯着茶几上那本摊开的漫画书，书页边缘己经微微卷起——那是周安乔上次看到一半随手放下的。
电视里春晚的歌声突然变得刺耳。周时予抓起遥控器狠狠砸向墙面，塑料碎片西溅。巨响过后，公寓陷入死寂。他滑坐在地，后脑勺抵着沙发边缘。
早该把她锁在这里的。用链子也好，用承诺也罢，总之不该放她走，一天都不行。这个念头像毒藤般在心底疯长。
为什么要答应她回家？不应该答应的。
胃里传来一阵钝痛，他才想起己经一整天没进食了。但饥饿感早被另一种更强烈的空虚吞噬——就像被活埋在一个密闭的匣子里，能听见外面的欢声笑语，却怎么都凿不穿那堵透明的墙。他会在那个匣子里面生活一辈子，不会有人找到他。
嘭！
墙被暴力的凿开了，一丝光透了进来。
有人在匣子里找到了他。
周时予看着站在玄关的周安乔愣了一瞬，周安乔还在大喘着气，然后看了眼自己手机上的时间：23：59分，没有迟到。
周安乔喘着气一只手撑在玄关的鞋柜上笑着对他说：“周时予，新年快乐！”
最后一朵烟花恰好在窗外炸开，将她的轮廓镀上金边。周时予僵在原地，指节还维持着攥紧的姿势。茶几上的漫画书被穿堂风掀起一页，哗啦啦的声响像突然复苏的心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