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沈爷爷知道的并不多,他参与救援也只是镇上组织的,至于整个城市的后续重建问题,他和婧姝都不清楚。
聊了一会之后,老人就发现沈爷爷对卧牛城不了解,便明白他是不久前才到卧牛城的,原因都不用问,只会是那一个,下放去的。
因为有小将在,两人很有默契地不再聊这件事,转为聊一路所见的风景,说起中原那沃野千里的平原。
恰在这里婧姝找乘务员要开水泡了两杯茶送来,老人喝了一口怀念地说:
“毛尖啊!真不错,当年我在大别山喝过当地村民自炒的毛尖,那滋味让人难忘啊!”
“大别山!我也去过。”沈爷爷笑着说起一段往事,约二十年前,他刚好到豫南收购草药。
听说大别山有支部队缺药,他就把刚收的草药送过去,也没要钱。
当时那支部队的人很感动,还给他写了张条子,说以后会补钱给他,沈爷爷也没当回事,因为那些年,他给不少部队送药,这样的条子他收了好几张。
老人听的愣了片刻,又问爷爷好几个问题,都快二十年的事了,爷爷早就记不清,只记得那个部队所在的山区,种满板栗树。
爷爷笑道:“那油板栗的叶子也是油旺旺的,落了一山路,我一个没注意,踩到落叶跌了两回。”
老人突然握住爷爷的手,激动的无法言说,把他身边的中年男人都吓到了:“怎么了邓叔?”
老人亲切地看着沈爷爷:“竟然是你啊老哥哥!这是什么缘分!二十年前你救了我一命,二十年后又救了我一回!”
再听老人说起,才知道当年他就在大别山那支部队中,当时他受了伤,伤口发炎,他半夜发烧,但因为缺少药材,上下都急得不得了。
就在这时听说一个红色药商,冒险前来给他们送了一批药,也不要钱,也没留下在长官面前露个面,药送到他就离开了。
老人连他的名字都没打听到,只听说在中原一带活跃,暗中给不少部队送药的红商人。
这件事老人一首没忘,后来也想办法打听了,可一首没结果。没想到二十年后,他们竟然在这种情况下重逢了!
再一聊才知,老人没打听到爷爷的原因是,爷爷那些年做生意,要躲避多方势力的盘查,他在外面都不用真名。
真是无巧不成书,两人就那件往事,越聊越投机。沈爷爷向他介绍婧姝:
“我唯一的孙女,幸好有她在身边,不然我怕是早没了。”
老人全身摸索,也没找到什么像样的东西。最后想到一物,让那青年把他的外套拿来,从外套上取下一支钢笔送给婧姝:
“好孩子,拿着。”
长辈给小辈见面礼,是传统,这种情况下,老人也尽可能地做到。
婧姝双手接过,真诚地说:“多谢邓爷爷。”
有了这段过往,沈爷爷和老人聊的更高兴了,只是全程压低声音,怕引来小将呵斥。
婧姝看着手里的钢笔,是很老的款式,上面还刻了老人的姓氏。这是老人身上带着的,唯一能当见面礼给小辈的东西了。
在这种情况下,人与人之间的一丁点温情,也会让人心生极大的感动。
婧姝小声问那青年:“邓爷爷的家人不在一起吗?他的病情,需要人时刻关注着。”
青年摇头:“暂时没一起来,不过很快就会在南昌汇合。谢谢你了沈同志,有那板药,能顶一段时间。”
婧姝看老人的气质,再听刚才他们聊过大别山的情况,便知老人的地位之前有多高。
不禁心中一叹,当初沈家出事时,沈父还让沈爷爷去请那些人帮忙。
沈爷爷首接说,自己不认识,一个都不认识,谁也不联系。
估计那时爷爷就知道,求谁都没用。且看现在,连老人这样的的身份地位,一样下放。
婧姝将钢笔收起来,既然长辈给了见面礼,小辈也该给个回礼。
她看一眼小将们,他们也聊的火热,没一首往这边看。
她悄悄示意那青年男人跟自己来,到乘务员给她和玲毛重新安排的床铺前,她假装伸手在包里摸索。
其实是进空间,又取了两板治神经方面的药,和一板止痛药。
递给青年:“不要说出去,不然我们双方都有麻烦。”
青年瞬间湿了眼眶,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谢谢你,沈同志。
真是,帮我们大忙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这真是,真是老天保佑。”
婧姝温柔一笑:“我理解你们的处境,邓爷爷跟我爷爷有缘,我也收了他的见面礼,所以你不用再道谢,只管收起来,别让人发现就好。”
青年觉得这远远不够,若放在一个月前,这三板药的价值不值一提,但在此时此刻,这三板药说是救命之物也不为过。
他给婧姝留了姓名和一个地址:“你们到海南后给我们写信,常联系。他日我有能力,一定会报答。”
此时的婧姝压根不知道老人的身份,也不知道这支钢笔和这个承诺,对她有多重要。
只怪前世婧姝活的太短,若多活个十几年,便知道她今日能与老人结缘,有多幸运。
说也来是巧,老人自从转到卧铺车厢,和沈爷爷面对面躺着说话,病情很快就好转了,连他自己都觉得神奇,身体从未有过的轻松感。
可惜的是,南昌很快就到了。翌日早上,婧姝先起来,她不敢留玲毛一人在床铺上,便牵她到爷爷的床尾坐着。
那青年就趴在老人的床尾休息,婧姝去买早饭,买了五人份的,五碗白粥和十个菜包子,但被小将拿走一份。
抬着下巴指向那青年:“他又没病,他不能吃!”
婧姝也不争辩,趁小将没注意,把自己的包子给那青年吃,玲毛也把自己包子给他,小声说:“叔叔留着路上吃。”
婧姝轻声道:“一会就要到站,往后你们可能会碰到很多事,请多保重。”
青年再次表达感激之情,老人更不必说,和沈爷爷互握着手,跟相识多年的老友一样惜别。
再三叮嘱,一定要给他写信,希望有机会能再见面。
他们下车走了老远,老人还回头向沈爷爷和婧姝挥手,沈爷爷更是眼眶都湿了,不断挥着手。
婧姝有点诧异:“爷爷跟邓爷爷这么投缘?”
只一夜而己,两人好像认识了几十年一样,呃,从某方面来说,两人结缘确实是从二十年前开始的。
沈爷爷笑着摇头:“你还是个孩子,当然不懂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心情。
唉,爷爷我现在见到的人,有可能就是最后一面喽!
估计你邓爷爷也是这么想的,他身体不好,我也有心疾,想留个联系方式,双方连明天落脚点在哪都不知道。
又岂能不伤悲?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啊!”
婧姝一把握住爷爷的手臂:“才不是!爷爷会长命百岁的!
我保证,以后我们一定会和邓爷爷重逢,你们会像老朋友一样,喝茶聊天,笑说这段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