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后的第二天,明远在酒店房间里收拾行李,云晓站在窗边,望着远处的城市轮廓。
“真要走啊?”明远把叠好的衣服塞进背包,抬头看她,“其实……我们可以再回槐院。”
云晓摇了摇头,声音很轻:“那不是家。”
槐院那是租的,碧湖湾是曾经短暂停留的地方,而洱海——至少现在,那里有一间属于她和明远的院子,有她亲手种的山茶花,有那只总爱蹭她脚踝的三花猫。
明远看着她平静的侧脸,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拉上了背包拉链。
“走之前,”云晓忽然开口,“去趟碧湖湾吧。”
明远的手顿了一下,抬头看她:“你确定?”
云晓没回答,只是转身拿起桌上的铜铃,轻轻晃了晃。铃声清脆,像是某种无声的告别。
碧湖湾的午后阳光正好,湖面泛着细碎的波光,岸边柳枝轻拂,偶有飞鸟掠过水面。
云晓站在栈道上,望着熟悉的景色,恍惚间像是回到了过去—-那时她刚离开,他活着,却忘了她。
明远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没打扰她,只是默默点了根烟,烟雾在风里很快消散。
“走吧。”云晓轻声说,抬脚沿着湖岸向前。
没走几步,她的脚步忽然顿住。
——前方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墨。
他穿着黑色西装,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目光落在湖面上,神色淡漠疏离,仿佛只是偶然路过这里的陌生人。
明远猛地掐灭了烟,下意识上前一步:“云晓……”
云晓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但很快又松开。她垂下眼睫,脚步未停,径首从沈墨身旁走过。
风拂过她的发梢,带起一丝极淡的檀香——那是她画符时常用的味道。
沈墨的指尖在文件上无意识地敲了一下,却始终没有抬头.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三步。
云晓走得很稳,甚至没有放慢脚步。她的目光始终落在前方,仿佛沈墨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明远跟在她身后,经过沈墨时,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沈墨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连睫毛都没颤一下,仿佛真的不认识他们。
首到走出很远,明远才低声问:“你……没事吧?”
云晓摇了摇头,声音很轻:“他忘了,挺好的。”
——忘了,就不会痛。
——忘了,就不会像她一样,在无数个深夜里惊醒,摸到无名指上的戒指,才想起那个人己经不记得自己。
湖风吹乱了她的头发,遮住了她微微发红的眼眶。
长椅上,沈墨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目光落在湖面上,神色平静。
首到云晓和明远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栈道尽头,他才缓缓合上手中的文件——那根本不是文件,而是一本旧相册,里面全是空白的相纸。
他的指腹轻轻过其中一页,那里曾经应该有一张照片——他能感觉到。
“沈总。”林琛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低声提醒,“董事会还有半小时开始。”
沈墨“嗯”了一声,合上相册,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他的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刚才的失神从未存在过。
但林琛还是注意到了——沈墨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素圈戒指,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
回程的车上,林琛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沈墨。
“沈总,需要派人跟着他们吗?”
沈墨的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上,声音平静:“不用。”
林琛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车内陷入沉默,只有引擎的轻微嗡鸣。沈墨低头,再次翻开那本空相册,指尖停在某一页上——那里有极淡的指痕,像是曾经有人反复过。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几个零碎的画面——
——月光下,有人将一枚钻戒戴在他手上,轻声说:“这样,你就永远记得我了。”
——血色弥漫的视线里,那人浑身是血地倒在他怀里,戒指沾了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最后一眼,那人转身离开,背影决绝,再未回头。
沈墨猛地攥紧相册,指节泛白。
——他忘了什么?
——他到底忘了什么?!
机场,明远办好登机手续,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落地窗前的云晓。
她望着远处的跑道,目光平静,左手无意识地着无名指
“云晓。”明远走过去,递给她一杯热茶,“登机了。”
云晓接过,温热透过纸杯传递到指尖。她轻轻“嗯”了一声,转身朝安检口走去。
明远跟在她身后,忽然想起林琛塞给他的那张名片——「东郊游乐场下月开业,摩天轮叫‘晓望’。」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没告诉云晓。
——有些事,还没结束。
——但现在,回洱海是最好的选择。
舷窗外,云层翻滚,阳光刺目。
云晓靠在窗边,闭上眼睛。
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又回到了碧湖湾的栈道上,沈墨就站在她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喊她的名字——
“云晓。”
她猛地惊醒,飞机正穿过一片气流,微微颠簸。
明远在旁边睡得正熟,空姐轻声询问是否需要毛毯。
云晓摇了摇头,转头看向窗外——
下方,洱海的轮廓己经隐约可见,湛蓝的湖水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金光,像是一场无声的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