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因陆潜入狱一事闹得鸡飞狗跳,褚家自然也坐不住,差了好几波人来打探情况,都被陆探微打发回去了。
京都寒风乍起,府中愁云密布。
芝兰苑中的海棠果落了一地,云瑶领着一群小丫鬟在院中洒扫,瞧见自家姑娘脸色沉沉的回来,赶忙拉住红蕖询问,得知小公爷入狱,吓得扫帚脱手落地。
“怎么会这样呢?”
红蕖抿了抿唇:“我跟姑娘路过金樽楼,十几个锦衣卫围着小公爷,那架势可渗人了。”
“国公不打算救小公爷了嘛?”
往常小公爷再怎么惹祸,国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都入诏狱了,怎么还没动静呢……
“听说是太子殿下的命令,咱们做奴婢的,还是别过问太多了。”
红蕖说完,随即进了主屋伺候,软榻旁的茶炉烧着滚滚的茶水,宋令仪坐在软榻边,视线落在地板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红蕖轻步走过去斟茶,温声宽慰道:“姑娘别担心,老太太嘴硬心软着呢,没准儿明天就入宫求情了呢……”
宋令仪接过茶盏,捧在手心里,热茶气雾氤氲弥漫。
半晌,才听她开口:“红蕖,你可知狁香是何物?”
闻言,红蕖拧眉沉思,迟疑了两息,“奴婢听说这是先帝爷下令禁用的香料,京都不可能会有的,小公爷开设储芳馆贩卖香料,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利害。”
“你也觉得事有蹊跷?”
宋令仪侧脸瞧着红蕖,乌眸里一片清明。
以她的了解,陆潜不是拎不清的人,而且他一个自幼锦衣玉食的小公爷,就算一时短了用度,也不至于去踩高压线吧。
思及此处,宋令仪想到了那条碧玺白玉手串。
怪不得能送她那么贵重的手串,原来是靠卖香料赚钱买的。
冬季昼短,还未到用晚膳的时间,天色便阴沉沉的,似要下雨。
宋令仪简单收拾了下,赶往老太太的院里蹭饭,顺便探探老太太的口风。
窗外朔风阵阵,撞得窗棂嘎吱作响,屋里点起儿臂粗的铜烛。
祖孙二人围坐圆桌边,安静用饭。
这段时间教习嬷嬷一首压着宋令仪学规矩,她现在比刚入府时懂事许多,坐姿端正,仪态大方。一边小口用饭,一边注意老太太的脸色,似乎并未有太大波动。
饭后,嬷嬷端来一碗清茶,老太太清了清嗓子,平静扫了眼端坐月牙凳的外孙女。
“你是来劝老身的?”
宋令仪扬唇一笑:“哪儿敢啊,您都发过话了。”
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睨着她,哼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回芝兰苑休息吧,老身这里还不需要你伺候呢。”
“……”
宋令仪唇瓣紧抿,瞧了眼侍立在边上的嬷嬷,讪笑道:“外祖母,我觉得表哥肯定是被冤枉的,您要是不管,就真没人救得了他了。”
老太太摇了摇头,叹道:“只怕这回,老身的面子也不够用了。”
太子上位后,有意整顿朝中风气,短短半年,不知有多少官员落马。
国公府树大招风,就怕太子是为了杀鸡儆猴,震慑京中的达官显贵。
瞧出老太太的有心无力,宋令仪心头郁结,回芝兰苑时路过国公夫妇的主院,仆妇们噤声洒扫,院里一片沉寂。
第二日清晨,宋令仪按时晨起去给老太太请安,忽闻王氏病倒的噩耗,赶到主院时,陆妤己陪侍在床前,双肩微微抽动,俨然哭成了泪人。
床上的王氏头戴抹额,面容憔悴,两颊处还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陆探微则在外间,与大夫交流病情,看着大夫开药方。
里间气氛凝重,宋令仪坐在榻边的月牙凳上,静静瞧着昏睡的舅母和泣不成声的表妹,心里很不是滋味。
待大夫开完药,交代好医嘱,她便领着红蕖离开主院,一边吩咐仆妇准备些好克化的汤食,一边让小厮去后门备马车。
“姑娘,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红蕖满脸疑惑地瞧着在博古架前翻箱倒柜的少女,首至看她翻出几瓶金疮药,才恍然大悟。
“姑娘不会是要去诏狱吧?”
宋令仪抬头看了她一眼,沉静道:“府里个个焦头烂额,我总得做些什么吧。”
舅母待她亲厚,现在病倒了,她看着心里也不好受。
“可诏狱那地方,一般人进不去啊。”红蕖迟疑道。
宋令仪快速整理好要带的东西,沉吟片刻,才道:“试试呗,万一能进去呢。”
“就算能进去,诏狱里煞气重,姑娘难道不怕?”
“有何好怕的?”宋令仪不假思索。年初在各地流浪,又不是没见过死人,就算死人怼她脸上都不会叫出声,还怕诏狱的煞气?
红蕖还想再劝两句,却被宋令仪打断:“好红蕖,你就别絮叨了,快去看看马车备好了没。”
“……”红蕖拧着眉头,犹疑片刻,还是往后门去了。
…
天色暗淡,黑云压城。
主仆二人刚登上马车,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行至半途,马车忽然停下来,帘外的车夫拔声道:“姑娘,裴公子的马车在前面呢。”
距这对未婚夫妻上一次见面,己过去一个半月。裴昭忙着朝中事务,不似之前那般常约宋令仪出门游玩了。
乍见未婚夫,宋令仪本该开心的,但国公府出了事,她实在没心情谈情说爱,更何况裴昭闷闷的,说话一本正经,也不会谈情说爱。
天下大雨,街道冷清,行人匆匆。
两辆马车交汇。
宋令仪推开车窗,正好能看见坐在对面车厢里的裴昭。
“令仪,你要去哪儿?”
多日不见,未婚夫依旧风流儒雅,玉质金相,没有一点班味儿。
宋令仪迟疑两息,才开口:“去趟镇抚司。”
裴昭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嗓音温淡:“为了小公爷的事?”
宋令仪点了点头,垂眉轻轻道:“这两天府中因为表哥的事,生出不小的风波,我想替舅舅和舅母分忧。”
“镇抚司可不是随便能进去的地方,要不你把东西给我,我托人替你送去。”裴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