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盘似的月亮爬上柳梢头时,傅府门檐下的铜铃突然叮咚作响。秋菊踮着脚尖张望,月光将她雀跃的影子投在朱漆大门上,像只扑棱翅膀的蝴蝶。"小姐!"她提着裙裾飞奔而去,发间的茉莉花环在夜风中散出清甜香气。
傅月掀开马车帘,寒星坠在她眼底,眉间却笼着层霜。穿过九曲回廊时,檐角灯笼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恍惚间竟与三年前那个被退婚时的少女重叠。主屋内,傅正夫妇守着半凉的茶盏,案上摊着的圣旨泛着明黄光晕。
"陛下旨意难违。"傅夫人抚着女儿鬓边碎发,指尖触到她耳后未消的淤青——那是白日里与吴齐手下缠斗留下的。傅月望着案上燃烧的红烛,火苗在喜帕上的"囍"字间跳跃:"今夜便去。"
铜镜映出女子精心装扮的容颜,凤冠上的东珠垂落,在嫁衣的金线绣纹间泛着冷光。当普通马车碾过凌王府青石板时,更鼓刚敲过三响。府门高悬的红灯笼在夜风中摇晃,照见傅月裙裾上翻涌的火焰暗纹,像极了她此刻眼底的怒火。
"站住!"两名家丁横戟拦住去路,灯笼光晕里,傅月眉间的花钿亮得刺目。秋菊叉腰上前:"瞎了眼!这是你们凌王妃!"家丁对视一眼,嗤笑出声:"哪家王妃子时过门?莫不是醉风馆走错了地儿!"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闪过,傅月指尖的金护甲擦着家丁耳畔钉入门框,木屑飞溅间,众人看清上面镌刻的"傅"字暗纹。正僵持间,总管刘能急匆匆跑来,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王妃恕罪!老奴不知您..."
"不知我回府要拜帖?"傅月摇着红扇轻笑,扇面洒金的牡丹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刘能额头沁出冷汗,瞥见她袖口露出的半截软鞭——那正是白日里在百味居横扫吴齐手下的兵器。
"请王爷来见我。"傅月突然收了笑意,寒声开口。刘能浑身一颤,支吾道:"王...王爷还在..." "在醉风馆搂着西域舞姬喝酒。"傅月漫不经心地转动护甲,"刘总管,你当本妃是聋子?"
秋菊适时上前:"王妃大度,不想头一晚就动肝火。"她掏出帕子擦拭傅月指尖,故意露出上面沾染的血迹,"把府中账本送来,再找个伶俐丫头引路。"刘能如蒙大赦,慌忙唤来丫鬟豆芽。
傅月踏进正厅时,瞥见墙上挂着的《百骏图》,突然轻笑出声。方才被震慑的家丁们这才发现,这位新王妃踩着的绣鞋,鞋尖竟暗藏三寸薄刃。待豆芽战战兢兢领路时,傅月回头吩咐:"告诉王爷,今夜不必回来了——明日还要进宫谢恩,莫要误了时辰。"
夜风卷起她的裙裾,露出腰间缠着的金丝软鞭。凌王府的下人望着那抹火红身影消失在月洞门,这才惊觉后颈发凉——原以为是任人拿捏的联姻棋子,却是带刺的红玫瑰。而此刻在醉风馆的凌王,尚不知后院己燃起燎原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