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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内的气氛，与她想象中截然不同。
刚刚席卷了整个京师的叛乱与血腥，仿佛无法影响这里的宁静分毫。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那股熟悉的淡淡花香，甚至让她那颗因奔波和紧张而狂跳的心，都稍微平息了些许。
小厅的门，是敞开着的。
她抬眼望去，只见栖梧正捻着一枚果实，与昨日五公主呈给皇帝的那枚除了大小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他将果实递向一旁神情还有些恍惚的周周。
同时，他的指尖，正散发着淡淡的微光，一片树叶，随即没入了周周的眉心，似乎是在传授着某种……极其高深玄妙的功法。
楚然、韩玟玟、怡冉三女，则安静地侍立在一旁，神情肃穆，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打扰。
他……又在吸纳新的组织成员？
但为什么这种理应无比私密的事情，总是能被自己，三番两次地撞见？
金绮罗心中闪过一丝荒谬的念头，但很快便将其死死压下。
平息栖梧的怒火，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深吸一口气，迈步上前，对着栖梧那云淡风轻的背影，深深一拜，声音诚恳无比，姿态放到了最低。
“先生！妾身奉五公主之命，特来向先生……赔罪。”
栖梧缓缓收回手指，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挥了挥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他看着刚刚服下血缘果实，脸上泛起阵阵红晕，表情痛苦的周周，就像一个正在欣赏着自己得意作品的工匠，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赔罪？”
“赵氏之举，纯属私心，与公主无关。殿下对先生敬重有加，绝无冒犯之意。妾身此来，愿代殿下向先生请罪，望先生海涵。”
“无妨。”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却让金绮罗心中一滞，准备好的一大套饱含歉意与解释的说辞，竟不知从何说起。
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试探着开口：“殿下她，确实并不知道赵老夫人会……”
“我知道。”栖梧的回答，依旧平静。
“那……先生不生气？”金绮罗更疑惑了。
以她对栖梧的了解，这绝不是一个会以德报怨的良善之辈。
“为何要生气？”
栖梧终于转过头，看着她。
双眼中没有愤怒，没有嘲弄，只有一种……金绮罗完全看不懂的悲悯。
“金教坊使，在我眼中，你们所做的这一切，争权夺利，阴谋阳谋，都……没什么大不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如同数九寒冬里最刺骨的冷风，瞬间吹透了金绮罗的心。
“甚至，无论你们做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你们。”
“毕竟……”栖梧顿了顿，“最后，你们都会死。”
轰！！！
这句话，不带杀气，不含怒火，却如同雷霆，在金绮罗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都会……死……
他要杀了我们？杀了公主？杀了所有知道他秘密的人？
可是五公主明明按照他的要求救活了皇帝……
不……不对……
金绮罗的大脑，在这一刻，于恐惧之中，爆发出了强大的潜能。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疯狂地分析着这句话背后，那令人不寒而栗的隐藏含义。
他若是想杀，机会有的是，自己、公主，谁能挡住他那神鬼莫测的神通？
他若想杀，又何必多此一举，耗费精力，去救活一个将死的皇帝？
既然不是他要动手……那是什么意思？
一个她一首以来，都在下意识回避，而且也始终无法想通的问题，在这一刻，如同挣脱了枷锁的远猛兽，瞬间吞噬了她的所有理智。
栖梧，来大皓京师，得谪仙之势，行魔头之实，他……到底，图的是什么？！
所以……他不是要杀五公主和自己。
他要杀的，是整个大皓京师的……所有人！
无数个日夜，她刻意搜集那些关于上古魔道秘闻的零碎信息，在这一刻，疯狂地，在她脑中交织、碰撞、重组！
魔头……屠戮……献祭……皇帝……死而复生……王朝气运……
最终，一个让她浑身血液都为之凝固的邪恶词语，浮现在她脑海之中。
人皇幡……
相传，上古魔道，有一至邪之法器，名曰“万魂幡”。
欲炼此幡，需屠戮生灵，收其魂魄，炼化怨气。
而此幡的极致，便是以一国之都城，万民之魂魄，整个王朝的气运为祭品，炼制那传说中，足以逆天改命，令魔主一步登天的……人皇幡！
陛下的“死而复生”，真的是简单的救治吗？！
还是……为了激活大皓王朝那虚无缥缈的龙脉气运，所必须的……准备？！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再也无法遏制！
它像最恶毒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了金绮罗的整个心脏，并且不断收紧！
她的恐惧，渐渐化为实质。
金绮罗感觉自己的西肢，都失去了知觉，血液仿佛都己凝固。
只有额头上，那豆大的冷汗，在不断地滴落，砸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微不可闻的“滴答”声。
她想到了对策吗？
没有。
在神鬼莫测的绝对力量面前，她所有的智慧，她所有的算计，都显得那般可笑，那般……苍白无力。
“教坊使大人？您……您怎么了？”
己经消化完血缘果实，从那种脱胎换骨的痛苦与新生中清醒过来的周周，刚一睁眼，便发现金绮罗如同石化般，愣在自己身旁，脸色惨白，浑身颤抖，所以下意识地发问。
周周的声音，倒是将金绮罗从那无边的恐惧深渊中，拉回了些许。
她这才发现，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她。
就连栖梧，也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似乎对她此刻的状态，很感兴趣。
毕竟，就连上次差点杀了她的时候，也没见她吓成这样。
“没……没什么……”
金绮罗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想要逃跑，想要将这个骇人听闻的猜想，立刻告诉五公主。
但她马上又清醒过来。
逃？往哪逃？
栖梧既然敢当着她的面，说出那番话，又岂会，放任她离开？
她现在，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说说吧，”栖梧嘴角的笑意不减，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是不是想到什么了？才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金绮罗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在死亡的阴影和求生的本能驱使下，她的大脑，继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试图寻找那一线生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