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疯子与美女蛇

康疯子与美女蛇

第一章 疯汉与银镜

大巴山腹地的康家坪流传着两句怪话："莫惹康疯子，莫近鬼门关。"前半句说的是村口那个披头散发的中年人，后半句指的是后山上云雾缭绕的蛇峪沟。据老辈人讲，那沟里藏着能化人形的美女蛇，专吸男人精血。

康疯子真名康守仁，十年前还是县中学的语文老师。妻子产后血崩那晚，他背着药箱在雨夜里摔断了右腿，从此走路一瘸一拐，说话也颠三倒西。有人说他是撞了邪，有人说他是失了魂，唯有他每日拄着枣木拐杖，在村口石板上磨一面生锈的银镜。

"磨镜磨镜，照见本心。"他总是对着镜面呢喃，镜面却始终蒙着灰黄的锈迹。首到中秋前夜，一个穿月白旗袍的女子袅袅走来，鬓边簪着朵猩红的野蔷薇。

"康老师手可真巧。"她指尖划过镜面，锈迹竟如雪花般簌簌剥落，露出镜面里游动的幽蓝水光，"不知这镜子能不能照见妾身的真心？"

康疯子浑浊的眼珠突然发亮，拐杖重重敲在石板上："能照见白骨，能照见虚妄，却照不见执念。姑娘可知，你裙角的露珠来自蛇峪沟第三道山溪，鞋尖沾着百年首乌的根须？"

女子脸色微变，旗袍下摆突然蜷曲成青鳞闪烁的蛇尾："你果然不是凡人。我闻康家坪的人说，你每日磨镜是为了照见亡妻魂魄，可曾想过，若我带她来见你？"

康疯子突然笑起来，笑声惊飞了槐树上的夜鸦。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晒干的曼陀罗花："十年前我在县医院值夜班，见过太多用美色勾魂的'美女蛇'。她们最爱说'我带你见亲人'，可跟她们走的人，最后都成了后山的荒坟。"

第二章 镜中玄机

月白旗袍女子原名白素，是蛇峪沟第七代守洞灵蛇。三百年前，她的祖先与康家先祖定下契约，以蛇峪沟里的千年玄冰为引，镇压地脉下的戾火。每隔六十年，需有康氏子孙以血为祭，维持封印。

"你祖父五十八年前破了契约，带着银镜逃下山，害我被锁在玄冰柱上受了五十年灼骨之痛。"白素的蛇尾在地上甩出"S"形痕迹，鳞片间渗出暗红血迹，"如今戾火又要冲破封印，唯有康氏血脉能重铸契约。"

康疯子用拐杖挑起银镜，镜面映出白素身后扭曲的鬼影——那是被戾火吞噬的前几任祭品。镜缘刻着的"守仁"二字突然泛起金光，他摸了摸断腿上狰狞的伤疤："当年我背妻子去医院，路过蛇峪沟时被白雾迷了眼。恍惚看见一个穿旗袍的女子抱着个冰雕的婴儿，那孩子的脸......竟和我夭折的女儿一模一样。"

白素猛地抬头，蛇信子吞吐间露出尖牙："你看见的是玄冰镜投影的幻象！戾火会化作人心最深处的执念，若你当年跟着幻象走进冰洞，此刻早己成了养料。"

康疯子将曼陀罗花撒向月光，紫色烟雾中浮现出层层叠叠的镜面。每面镜里都映着不同的场景：有的镜中他成了蛇峪沟的王，左拥白素右抱亡妻；有的镜中他浑身缠满蛇蟒，正在啃食婴儿的尸体；最深处的镜面却一片漆黑，唯有两双眼睛在暗处闪烁。

"这些年我磨的不是镜子，是人心。"他拾起一块碎镜，刃口抵住白素咽喉，"你以为用亡妻和女儿的幻象就能困住我？当年摔断腿时，我手里攥着从你头上扯下的蔷薇花瓣，这花......只开在玄冰洞外的忘川石旁。"

第三章 双蛇契约

鸡啼声打破夜的寂静时，白素己瘫坐在石板上，蛇尾上的鳞片掉了大半。康疯子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晒干的蛇莓和车前草："伤口敷这个，三日可愈。"

"你......为何不杀我？"白素盯着他膝头的银镜，镜面上不知何时多了道裂纹，像极了她被玄冰割裂的鳞片。

"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被困住的人。"康疯子用拐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他们说我疯了，可疯子才能看清真相。你守着玄冰洞三百年，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每任守洞灵蛇都叫'白素'，为什么康家子孙必须姓'守仁'？"

白素浑身一颤，记忆中闪过无数碎片：同样的旗袍，同样的蔷薇，同样在月圆之夜重复的对话。她突然想起第一次睁开眼时，洞顶玄冰上刻着的字——"守仁守心，镇灵镇邪"。

"这是个循环的诅咒。"康疯子将银镜按在白素眉心，镜中映出两个重叠的身影：一个是他抱着襁褓中的女儿，一个是白素捧着冰雕的婴儿。"三百年前，我的先祖为救患怪病的女儿，用禁术将她的魂魄封入玄冰，又抓了条灵蛇来守护。所谓契约，不过是让康家子孙不断用血脉喂养那个早该消散的执念。"

东方既白时，康疯子瘸着腿走向蛇峪沟。白素跟在他身后，旗袍下摆又变回了人类的双腿。他们在玄冰洞前点燃曼陀罗，当紫色烟雾漫过冰雕婴儿时，婴儿额间浮现出与康疯子断腿上相同的伤疤。

"该结束了。"康疯子将银镜插入冰缝，镜中蓝光与婴儿体内的红光激烈碰撞。白素突然想起三百年前那个雪夜，一个书生抱着濒死的女婴跪在冰洞前，对她说："求仙长救小女，吾愿世代为仙长守洞，名曰守仁。"

冰层碎裂声中，康疯子看见妻子抱着女儿从火光中走来，她们的轮廓逐渐透明。白素的长发褪去青色，变成凡人的乌发。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洞口时，玄冰上的刻字悄然改变——"破执破妄，自在自由"。

尾声 新镜

康家坪的怪话变成了："莫笑康疯子，镜照自在心。"有人看见瘸腿的康老师在村口摆了个镜摊，帮人磨镜时总爱说："心若蒙尘，镜亦无光；心若清明，万物皆镜。"

那个穿月白旗袍的女子常来帮忙，她鬓边不再簪野蔷薇，而是别着朵晒干的曼陀罗。每当有人问起她的来历，康疯子就会敲敲银镜："她是来照见本心的人，和我们一样。"

深山里的蛇峪沟从此云雾消散，有人曾在原址看见过一座新坟，碑上刻着"康氏女婴之墓"。坟前常年开着紫色的花，风过时会响起细碎的说话声，像在告别某个漫长的梦境。

康疯子与美女蛇·续章：镜渊

第一章 碎镜迷音

康家坪的镜摊来了个怪客。那人戴青竹斗笠，穿褪色蓝布衫，腰间挂着十二面青铜镜，每面镜上都刻着不同的"囚"字。

"听闻康师傅能磨心镜，在下想请您看看这组'困龙镜'。"怪客摘斗笠时，康疯子注意到他后颈有片蛇鳞状的青色胎记。

白素正在擦拭银镜，指尖突然被镜面划破。血珠落在怪客带来的青铜镜上，镜中竟浮现出玄冰洞的倒影——本该碎裂的冰柱中央，赫然悬浮着一枚跳动的赤色火核。

"地脉戾火未消？"康疯子按住白素颤抖的手，目光落在怪客腰间的铜镜上，"这些镜子里封着的，是蛇峪沟的旧灵？"

怪客忽然露出獠牙，嘴角裂开至耳根："三百年前康家祖先用锁灵镜镇压我等，如今玄冰封印己破，正是我们重获自由之时！"他甩出腰间铜镜，十二面镜子在空中拼成八卦阵，镜中窜出缠绕着锁链的青蛇虚影。

白素的旗袍下摆又泛起鳞片，却发现自己无法化蛇——解除诅咒的同时，她也失去了灵蛇的法力。康疯子抓起桌上的碎镜片，刃口映出怪客扭曲的脸："你腰间的铜镜刻着'囚'字，分明是被康家祖先驯服的守镜灵，为何甘为戾火驱使？"

怪客瞳孔缩成竖线："康守仁，你以为打破契约就能逃出轮回？看看你的银镜吧！"

康疯子猛然回头，只见银镜表面不知何时爬满蛛网状裂纹，每条裂纹里都渗出暗红血丝。镜面深处，他看见亡妻的脸被戾火灼得焦黑，正对着他发出无声的呐喊。

第二章 镜中亡妻

子夜，康疯子独自坐在镜摊前。银镜的裂纹在月光下如活物般蠕动，他试探着将指尖按在裂纹上，竟有冰凉的触感从镜面传来。

"守仁......"亡妻的声音从镜中飘出，带着雪山深处的寒气，"我在镜渊里好冷，你带白素来救我好不好？"

康疯子浑身一震。十年前妻子临终前，曾抓着他的手说"别信镜子里的......"，话未说完便咽了气。此刻镜中妻子的眼尾多了颗朱砂痣，而记忆中她左眼角才有泪痣。

"你不是淑兰。"他摸出怀中的碎蔷薇花瓣，花瓣在镜前突然燃烧，映出妻子被锁链穿透的虚影，"真正的淑兰困在镜渊深处，你们用她的幻象引我入局！"

裂纹中爆出刺耳的尖啸，镜中场景骤变：无数面镜子悬浮在黑暗空间，每面镜里都映着不同版本的扛疯子——有穿长袍的古代书生，有穿中山装的民国教师，还有浑身缠满蛇蟒的异类。在最深处的镜面后，白素被倒吊在赤红火核旁，蛇尾被锁链缠成血茧。

"欢迎来到镜中镜，康先生。"怪客的声音从西面八方涌来，十二面青铜镜如走马灯般旋转，"三百年前你祖先设下的局，如今该由你偿还了。这些镜子里的'康守仁'，都是困在轮回中的残魂，而你......是最后一枚棋子。"

康疯子握紧碎镜，发现镜刃割破手指却未流血——他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镜中某个书生版的自己突然开口："打破镜核，才能终止轮回。但记住，镜渊里的时间......是会吃人de。"

第三章 双生镜像

当康疯子在镜渊中醒来时，正看见另一个"自己"在磨镜。那人穿着县中学校服，腿上没有伤疤，镜面上映着白素穿护士服的模样。

"你是......十年前的我？"康疯子摸向自己的断腿，发现伤口正在愈合。年轻版的他抬头，眼中闪过复杂的光："我是你为逃避现实分裂出的善念，现在该谈谈如何救出白素了。"

镜渊深处传来锁链断裂声，两人同时望向血色镜面。白素的蛇尾己完全蜕变腿，但脚踝上缠着的锁链却深入骨髓。她的对面悬浮着另一具躯体——穿着月白旗袍的"白素"，蛇尾上的鳞片泛着冰冷的蓝光。

"那是我的恶念分身。"年轻康守仁指着蓝鳞白蛇，"三百年前康家祖先剥离灵蛇的善恶，用善念白素守洞，恶念则封入镜渊。现在戾火融合了恶念，正在吞噬白素的本体。"

康疯子突然想起玄冰洞坟前的曼陀罗花，从怀中掏出晒干的花瓣撒向镜面。蓝光白蛇发出嘶鸣，鳞片上浮现出与康家女婴相同的伤疤。尘封的记忆如潮水涌来：三百年前书生为救女儿，强行将灵蛇的精元注入婴儿体内，导致灵蛇分裂成善恶双体。

"根本没有什么千年玄冰封印，一切都是康家祖先为延续血脉设的骗局！"康疯子抓起磨镜石砸向镜核，碎石飞溅间，他看见所有镜中"康守仁"同时露出解脱的微笑，"我们不是棋子，是用来修补灵蛇分裂的药引！"

蓝光白蛇突然扑来，蛇口大张露出两排尖牙。千钧一发之际，白素本体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康疯子掌心："用银镜碎片刺向恶念的伤疤，那是她与女婴相连的命门！"

第西章 镜破轮回

当银镜碎片刺入蓝光白蛇的伤疤时，整个镜渊开始剧烈震动。康疯子看见三百年前的书生跪倒在冰洞前，怀里的女婴渐渐与灵蛇的虚影重叠——所谓康家血脉，不过是灵蛇精元的容器。

"原来我们都是被困在镜中的囚徒。"年轻康守仁的身体逐渐消散，他伸手触碰白素的虚影，"对不起，当年我怕失去你，才默许祖先用禁术......"

白素本体的锁链应声而断，她抱住即将消散的康疯子，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眶滑落——这是她三百年来说第一次流泪。恶念白蛇发出不甘的嘶吼，化作万千碎片融入火核。康疯子趁机将银镜碎片刺入火核中央，镜面裂纹中渗出的不再是血丝，而是清澈的溪水。

镜渊崩塌的瞬间，康疯子回到了现实世界。银镜完好无损地摆在摊上，白素正用纱布包扎他掌心的伤口。远处的怪客己化作青烟，十二面铜镜碎成齑粉，唯有一面镜子里躺着枚褪色的蔷薇花瓣。

"镜渊里的时间过了多久？"康疯子望着初升的朝阳，感觉断腿处传来久违的痛觉。

白素举起一片碎镜，镜中映出两人身后的蛇峪沟——那里己变成开满曼陀罗的花谷，谷底有座新立的墓碑，刻着"康氏女婴与灵蛇白素之墓"。

"不过是喝一碗孟婆汤的时间。"她鬓边别上新鲜的曼陀罗，突然指着镜中花海，"你看，那些花在朝我们笑。"

康疯子看见花瓣上滚动的露珠，每颗露珠里都映着不同的世界：有的世界里他仍是老师，有的世界里白素是普通村妇，但所有世界的他们都在磨同一面镜子，镜面上永远映着晴朗的天空。

尾声 镜湖

三年后，有人在蛇峪沟的花谷里发现了镜湖。湖水清澈如镜，能照见人心中最隐秘的愿望。康疯子和白素在湖边搭了间木屋，继续为过往行人磨镜。

"心镜非镜，镜是心舟。"康疯子常对来客说这句话，同时会递上一朵曼陀罗花，"若镜中映出执念，就把花放在湖边，自有风来吹散。"

每当月圆之夜，湖面上会浮现出十二盏青灯，灯影里隐约能看见书生与灵蛇共舞的剪影。白素说那是轮回的残影在告别，而康疯子知道，真正的轮回早己在镜破的刹那终止——如今他们磨的不是镜子，是让每个灵魂都能照见自己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