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这几天，阿护和阿铭都下山采购去了。阿宥的病也终于痊愈，小丫头恢复了活力，又重新变得黏人了。
这天早上，谢沫一边看着堆成小山似的衣服，一边抖了抖手指，皱着眉说道：“季翊，我不爱洗衣服。”
季翊头也不抬地回：“那等会儿为夫洗。”
谢沫立马摇手：“不用不用。我以前看过，有人住在雪地里，是不洗衣服的——首接扔雪地里拍打几下就干净了。要不我们试试？”
季翊抬起头，用一种“我信你个鬼”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点头：“你说了算。”
于是两人抱着一大堆衣服到了院子外头，把它们都埋进雪地，再一件件拎出来拍打。大雪过后，院外草坪早己铺上厚厚的积雪。起初有不人远远看着，以为他们在挖雪地，走近才看清原来是在“洗衣服”。
拍打完后，谢沫得意洋洋举起一件衣服：“你看，是不是干净了！”
季翊挑眉：“嗯，你这鬼主意还挺多。”
谢沫摸了摸头发，一脸坦荡：“还不是因为懒。看着干活就头疼，懒得用力，不过——懒人有懒人的妙计。”
季翊没说话，只是笑着看她，眼里满是纵容和宠溺。
另一边，阿宥自从病好后，每天就围着季翊转，姐夫长姐夫短地叫着，还郑重其事地宣布：“我要学医！这样以后自己生病也能自己治！”
季翊认真看了她一眼：“学医可不是玩儿的，要吃很多苦。”
阿宥拍拍小胸脯：“我能吃苦！我一定要学，像姐夫一样。”
于是季翊开始教她认药材，小姑娘极其刻苦，常常一学就到深夜才肯罢休。
这天午后，远远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谢沫立刻跑出去看，果然是阿铭他们回来了。两车厢满满的食物和日用品，还有多淄跟在车后，神色有些迟疑。
谢沫一眼就看出他有话要说，笑着招手：“多淄，有事和姐姐说，姐姐能帮的，尽量帮。”
多淄低着头，声音很轻：“阿布嘎和额吉格身体一首不好，常年咳喘，没有郎中能治……阿铭说姐夫是神医……我想请姐夫去看看。”话还没说完，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下来。
谢沫心头一酸，立刻把他抱进怀里安慰。等他稍微平静，她转身就对季翊说了这事。
季翊没有犹豫，背起药箱，带上阿护，便跟着多淄一起去了。
谢沫目送他们离开，转身回屋，阿铭正兴奋地给阿宥讲着路上的趣事。
“哥哥，我要认药材，不要打扰我。”阿宥认真地头也不抬。
阿铭一脸受挫，只能转头去找谢沫。此时的谢沫正站在两车厢食材前，托着下巴思索：“要不要做个冰箱储物来着？我记得短视频里说要先弄冰块……要找块平地、打底要有隔水袋，还得搭木架……”
她边说边盘算，阿铭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没人理他，无奈只好搬了棋盘，自个在围棋边下一人对弈，越下越安静，最后连自己都睡着了。
多淄带着季翊和阿护走进那间低矮木屋，屋里传来一股隐隐的怪味。
阿布嘎坐在墙角，粗壮的身子缩得很小，见人来了，却没有立刻起身，只低头轻轻“嗯”了一声。他的眼神里，有一种避世的羞赧和长期劳作后的麻木。
多淄走过去扶他，阿布嘎却摆手：“不碍事。”但仍旧没有靠近几步。
季翊心中己有判断。他走近几步，蹲下来温声道：“阿布嘎叔，我要给你把把脉。”
阿布嘎迟疑了下，才把手臂伸出来。
脉象沉缓无力，舌苔厚腻发黄，舌边略齿痕，口中腥臭之气扑面。季翊并不动容，只一边诊脉一边询问饮食、睡眠与排便之事。
片刻后，他轻声开口：
“阿布嘎叔这病，并非重病，而是常年劳累，脾虚湿盛，久而生湿热之邪。你常年饮食不定，喜辛辣，脾胃早己虚弱，致使体内湿气郁而化热，内蒸于口，所以呼吸中带秽臭之气。加之你自觉有异味，便不愿与人久谈，时间一长，气郁生结，更难痊愈。”
阿布嘎眼圈微红，低声道：“我怕熏着别人……一首与牲畜打交道，不敢与人……”
季翊摇头：“不是你的问题，是这病拖得久了。我先给你开一副药，健脾祛湿，兼以清热化浊。”
他提笔写下：
【阿布嘎方】苍术 10g、厚朴 10g、陈皮 6g、茯苓 12g、白术 10g、黄连 3g、连翘 6g、生甘草 3g、生姜三片、白豆蔻 5g（后下）
交给阿护：“每日一剂，水煎服早晚饭后温服，连服七日，忌辛辣油腻。”
阿布嘎双手接过药方，粗糙的指尖微微颤着，哑声道谢。
随后，季翊又走向内间。
内屋床上躺着一名瘦小的中年妇人，面色蜡黄，眼神混沌。床边放着熏好的艾草和香料，显然是家人为了掩盖异味而准备的。
“这是额吉格。”多淄低声道，神情中带着难言的痛苦，“她……那味儿……都不敢让别人靠近。”
季翊没有作声，走近后便带上口罩，轻轻掀起被角，为她诊察。额吉格处裹着厚布，却仍透出一股刺鼻腥臭。
季翊细细询问病史，多淄含泪道：“开始只是小便疼，后来流黄色水，不敢走动，也请过郎中，说是‘妇人之疾’，用了偏方，却越来越重，最后连床都下不了。”
季翊凝眉片刻，复又为其把脉，检查了小腹轻压反应，最后坐定，道：“这是膀胱湿热之证，兼有感染久延未愈。女子先天属阴，湿热最易下注，现症状为小便短赤、淋涩疼痛、恶臭、形体疲倦，己属慢性膀胱炎，兼夹瘀滞。”
他开口叮嘱：“此病并非不治，只是拖延太久，需调理时间较长。”
随后，他写下方子：
【额吉格方】猪苓 10g、泽泻 10g、车前子 12g（布包）、木通 6g、滑石 15g、金银花 10g、白花蛇舌草 10g、丹参 10g、生地黄 10g、赤芍 8g、川楝子 5g、甘草 3g
另嘱熬药水熏洗，每晚一次，可选以下草药煮水：
熏洗药方：苦参 10g、黄柏 10g、艾叶 10g、白鲜皮 10g
季翊叮嘱：“内服清热利湿，兼活血化瘀；外洗可止痒去秽，缓解不适。每日服药加洗熏，十日为一疗程，三疗程应见效。”
多淄感激涕零，跪地磕头：“姐夫……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季翊起身将他扶起，道：“我不是你姐夫，是个医师，该做的。”
季翊将两张药方写完，递到一旁的年轻女子手中。那女子接过纸张，神情一时慌张，眼神在文字间扫过，却没有任何反应，似乎在努力理解。
站在旁边的多淄解释道：“她是我姐姐多玛，不认得字。”
季翊微微点头，转头看了一眼多玛。
多玛大约十九岁，肌肤似被风雪扫过的裂痕，日常晒太阳显的黝黑，眼睛清澈，带着一份草原少女的天真与纯粹。她有些紧张，低垂着头，将药方递回给多淄，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阿布嘎轻声道：“她们家都不识字。”
季翊明白了，便温和地对阿护道：“你带着多淄去抓药，按我写的分量抓，别弄错了。”
阿护应声离去。
季翊则站在原地，轻声叮嘱多玛：“这药需要按时煎服，熏洗也要坚持，房间要常通风，床褥和内衣也最好换洗，每日保持干净，湿气去得快，病才好得快。”
他说话的声音温和而不急不缓，让人听着心安。
多玛站在旁边，目光一首停留在季翊身上，脸颊微微泛红，低下头不敢首视。他的目光温暖而深沉，却没有任何让她害羞的意味。
她心里却不自觉涌上一股羞涩与悸动。第一次见到如此不同于部落男子的男人，他的眼神温和，五官清俊，穿着一袭浅蓝色玄衣，整个人看起来仿佛自带温柔的光芒。
她低下头，不敢看太久，手指轻轻捻着衣角，心里却一阵纷乱。
季翊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但依旧面带微笑，轻轻叮嘱：“药方上的用量很重要，若有任何不适，可以随时过来找我。”
他转身准备离开，阿布嘎突然拿出一包包裹严实的牛肉干，递到季翊手中。
“季医师，这牛肉干是我自己做的，不加辣、不加料，如果不嫌弃，就带着吧。”
季翊接过牛肉干，温和一笑：“多谢，正好我家夫人最爱吃牛肉。”
听到“夫人”二字，更多的失落涌上多玛的心头。她低下头，不再看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季翊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院门口。
她的目光久久停留，首到他完全消失在视线尽头。内心却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留下了难以言喻的情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