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沫把制冰的手艺交给了戴娘,炒菜的厨艺交给了月娘,想着自己离开后,她们也能凭手艺养活自己。至于肖叔,她打算安置在如花那边,做个伙计工,也算落了个稳当去处。
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往前走。她心里清楚,自己若真离开,就得把这些人的后路安排妥当,也不枉彼此这一年来的相处。
正想着,抬头便看见前方的阿护正傻笑着站着,那模样,分明就是热恋中人的表情。
谢沫朝他喊了声:“阿护。”
阿护听见,转头拱手笑道:“谢姑娘,那和我讲了之后,我总觉得心里像少了些沉重的东西。谢谢你肯跟我说这些话。”
谢沫道:“阿护,你知道吗?我以前学过一点心理学。有一节课讲的是‘童年阴影’。很多人长大后,总会把自己遇到的不幸归咎于童年。但其实,随着我们年龄的增长,我们接触到的事、学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人长大了,是可以做选择的。”
她顿了顿,望着前方,又接着说:“你可以选择走一条更好的路,把那段不好的过去关在门后,去打开另一扇新的门。虽然我们无法预知那门后会有什么,但至少你不会再在原地打转。”
阿护点了点头。
谢沫继续道:“我们还会留在这边一两个月时间。你若真有情,就别给自己留下遗憾,也别耽误了人家姑娘。如果人家愿意答应你,你要记得,这是她把未来托付给你,而不是拿来被你轻看、被你辜负的。”
她看了他一眼,语气变得柔和:“所以别因为一时的喜欢,就让人家搭上一辈子。你可以去做你觉得不后悔的事,但不能强求。若姑娘不答应,也别难过,说不定你的缘分还没到呢。”
阿护点了点头,没再说话。谢沫看他似乎听进去了,又接着说道:
“两个人在一起,是互相吸引,也是互相学习。不是一时的冲动,更不是逞一时之勇。感情,想要走得长久,就不能光靠热情。”
她看着他,语气缓下来:“如果姑娘喜欢说话,那你就耐心听,顺着她的思路去回应;她若是沉默,你就陪她下棋、讲故事、一起坐坐也好。感情里,最重要的,是两个人能在一起成长,不是一方追着,另一方躲着,更不是谁一首在付出。”
阿护这回抬头认真看着她,低声道:“谢姑娘,谢谢你。阿护知道了,阿护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谢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说:“看好你。”
三日后的一天,戴娘拿着一封信递给谢沫,说是如花姑娘托人送来的。
谢沫看着那封熟悉的笔迹,心里顿时有些发虚。自上次如花来信之后,她一首没回,倒不是不愿,而是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份柔软又坚定的情意。
她低声嘀咕:“不会是写来绝交的吧……啊啊啊啊,依我对如花的了解,她应该不会这么绝情的,应该会原谅我这个迟钝又嘴笨的姐姐吧……”
说着,手指轻轻抖了抖,小心翼翼拆开信封。信纸上,是如花一如既往的娟秀字体:
阿沫姐姐:
这半月来,阿护似乎变了一个人。
他说话多了些,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拘谨沉闷。
是姐姐和他说了什么吗?
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但好像,我正慢慢习惯,也慢慢……接受他的改变了。
谢沫看着这字句,嘴角不由自主扬起。
“哼,果然不负我那一番苦口婆心。”她自言自语。
谢沫提笔写道:
如花妹妹亲启,见信如晤。
这信来得迟了些,姐姐先与你赔个不是。不是不回,只是想了许多,却总觉得落笔不知从何说起。眼下收了你的信,我心里松了口气,也多了几分说话的底气。
你说阿护变了,我想他是真的在努力。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也许心里装了满满的喜欢,却不知道如何让你看见。我与他说的,不过是些旁人不会说的话:若是真心喜欢,就别藏着;若不想错过,就学着靠近。
如花,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好姑娘。阿护有几分好,我瞧得出来;你若能感受得到,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但若他做得还不够,你也莫急着为他下决定。两个人的事,最怕一个人用力太多,另一个没跟上。你且观察着,看他是不是真能走到你身边来。
感情一事,最讲一个“愿”字。愿意靠近,愿意理解,愿意一起熬日子,那便能过得长久。我不替他说话,只愿你为自己做个明白的选择,不为别人,不为旁人眼光。
若哪们真有了结果,姐姐必是高兴的。若缘浅了,那你也别心疼太久,花儿开了会谢,谢了还会开。
天渐热了,你记得饮水避暑。若再有信来,我便不躲着了,定会早些回你。
写好回信后,谢沫出门看到阿护,特意将信件交给他,笑着道:“正好,如花姑娘的信,你亲自送去吧,也算是个机会。”
阿护郑重接过信,小心翼翼揣进怀里,快步走向如嫣酒铺。
黄昏时分,如嫣酒铺后院,细风拂面。阿护在院门外停下脚步,看到如花正在打理院中的花草,衣袂轻扬,眉眼温和,不怒自威,果真是一位掌管一方的女主人。
他站定,拱手道:“如花姑娘,谢姑娘托我给你带封信。”
如花抬眸望向他,那一瞬眼神微挑,既是礼节也是考量。她走近,接过信,淡淡一笑:“多谢。”
她没有立刻拆开,而是漫步至院中石桌前,坐下后,才缓缓展开信纸。阳光斜洒,她低头读着信。
起初是平静,随后眼神逐渐柔和,唇角悄然上扬。当读到那句——
“……若缘浅了,那你也别心疼太久,花儿开了会谢,谢了还会再开。”
她轻声念出,低低一笑,眼底泛起点点光亮。
“她果然懂我。”她轻喃。
这时,她抬眸,目光重新落在阿护身上。那眼神里,不再是探查,而是一种难得的安定。
阿护迎着她的目光,不再拘束,也没有低头,声音低沉而稳重:“如花姑娘,不知你有没有喜欢听的故事,或者喜欢的事物。若你不介意……阿护愿意在你身侧,一起听,一起看。”
如花没立即回应,只是轻轻阖上信纸,把它收进袖中,然后站起身来,走近阿护几步,缓缓道:
“故事可以慢慢讲,人也可以慢慢了解。但陪伴,不是随口一句。你既来了,就别急着走。”
阿护目光一震,旋即点头,笑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