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凡的倒影在血色字痕中裂开嘴角,七星刀的刀刃却调转方向,抵住他的咽喉。祠堂外的银铃声越来越近,混着林婉清的惊呼与赵正的爆破声,却像隔着水幕般模糊。他盯着阁主左脸的蛊虫群,那些虫子竟排列成萧家祖祠的穹顶纹路,而右脸长庚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机械齿轮在转动。
“你到底是谁?”萧凡的声音比想象中冷静,掌心的汗却浸透了袖口。七名子弟的靛蓝色星芒在身后交织成网,网眼处漏下的光里,他看见无数个平行时空的碎片:长庚在某个时空里笑着为他披上封灵使黑袍,阁主在另一个时空跪在初代封灵使墓前痛哭,而最深处的碎片里,有个戴着青铜面具的小女孩正转动着罗盘,面具缝隙里露出的眼睛,竟与小蝶如出一辙。
“我们是被血脉割裂的两半,是祖父棋盘上的黑白子。”阁主抬手摘下右脸的人皮面具,底下是与萧凡完全相同的面容,只是眉心嵌着一枚机械义眼,“长庚是你善良的倒影,而我——千机阁现任阁主‘天玑’,才是你被剥离的黑暗面。”
林婉清的紫光藤条突然穿透窗户,却在触到阁主的瞬间蜷缩成灰烬。萧凡这才惊觉,她腕间的银镯不知何时换成了千机阁的青铜罗盘,镯面上“血月”二字正在渗出黑血。“还记得你昏迷时她说的话吗?”天玑的机械义眼投射出幻象,林婉清对着紫光藤条低语的画面里,藤条竟开口回应:“阁主大人的计划,必然万无一失。”
“不可能......”萧凡后退半步,后腰抵在碑林上。荧光草的灰烬中,他摸到一块凸起的碑文——那是长庚的衣冠冢,碑底刻着极小的字:镜渊之下,真假莫辨,唯血能破。七星刀突然发出蜂鸣,刀刃上的萧家纹路竟与天玑的机械义眼产生共鸣,映出洗心潭底的景象:真正的长庚被锁在青铜柱上,他的机械心脏己被换成萧凡的生辰八字骨钉。
“你以为在镜中世界救的是兄长?”天玑甩出墨色锁链,链环上的“往生”二字变成“天玑”,“那不过是我用蛊虫捏的傀儡,真正的长庚,从始至终都在为你承受血脉反噬。”锁链穿透萧凡的肩膀,却没有鲜血流出,反而溢出无数光点——那是他在镜中世界获得的记忆碎片。
祠堂的木门轰然倒塌,小蝶举着染血的琉璃灯走进来。她的发间不再有银铃,取而代之的是青铜铃铛,每个铃铛里都嵌着萧凡的瞳孔。“哥,该回家了。”她的声音甜得发腻,与记忆中截然不同,“千机阁的‘永夜计划’需要你的星芒,而我......是最完美的引路人。”
萧凡突然想起洗心潭的碎片预言:小蝶的healing术光纹里,藏着千机阁的控心蛊。当她将琉璃灯按在他眉心时,那些曾被治愈的伤口竟开始生长蛊虫,每只虫子的背壳上都刻着“天玑”字样。林婉清不知何时站到了天玑身旁,紫光化作锁链缠住赵正,而爆破师腰间的炸药包,不知何时被换成了千机阁的蛊毒匣。
“这一切都是为了萧家血脉的存续。”天玑的机械义眼投射出星空,每颗星都对应着一个被炼成蛊人的萧家子弟,“当你在虚妄中挣扎时,真正的升棺阵己经启动。看看这个世界吧,萧凡——”他挥动手臂,祠堂的墙壁化作透明,露出外面被蛊虫覆盖的镇子,“人类的贪婪永远不会消失,只有成为蛊王,才能让血脉在乱世中永生。”
萧凡的七星刀坠落在地,刀刃映出他此刻的表情:左眼是萧凡的痛苦,右眼是天玑的阴鸷。他终于明白祖父为何要分离双生血脉——不是为了封灵,而是为了将人性的善恶分成两半,避免单一血脉被永生的欲望吞噬。但千机阁却利用这份割裂,用长庚的身体培养蛊巢,用萧凡的身份收集血脉。
“长庚在哪?”萧凡握紧拳头,指甲刺入掌心。令他震惊的是,流出的血竟是靛蓝色,与洗心潭水相同,而伤口愈合的速度快得异常——这具身体,早己被改造成了蛊人。
“他?”天玑走向碑林,抬手按在长庚的墓碑上,碑石翻转露出暗格,里面躺着真正的长庚,他的胸口插着萧凡的七星刀,刀柄上系着小蝶的银铃,“你的善良总让你下不了杀手,所以我只好代劳了。不过别担心,他的心脏己经被炼成‘永夜蛊核’,很快就会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
长庚的眼睛突然睁开,嘴角溢出黑血:“别信......镜渊的第七层......”话未说完,天玑的机械义眼射出激光,将他的头颅化作齑粉。萧凡的耳边响起无数个声音:林婉清的求救、赵正的怒吼、小蝶的笑声,还有长庚最后的低语。当他再次抬头时,发现七名子弟己经将他围在中央,他们的靛蓝色星芒连成阵法,而天玑手中的骨钉,正对准长庚的蛊核。
“看着吧,萧凡。”天玑将骨钉刺入蛊核,“当双生血脉彻底融合,你将成为史上第一个‘人蛊共生体’,而我——”他的身体开始崩解,露出底下由萧凡和长庚的血脉组成的蛊巢,“会成为你意识里永远的阴影,让你在永生的岁月里,永远活在亲手毁掉一切的悔恨中。”
祠堂剧烈震动,地面裂开缝隙,露出底下翻滚的蛊虫群。萧凡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漂浮起来,长庚的蛊核与他的心脏共鸣,竟在胸前开出一朵黑金色的花。林婉清的紫光、赵正的爆破、小蝶的星砂,全部被吸入花中,化作养分。当七星刀重新飞回他手中时,刀刃上的萧家纹路变成了千机阁的罗盘图案。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瞬间,萧凡突然想起长庚最后说的“镜渊第七层”。他咬破舌尖,将靛蓝色的血滴在刀刃上,竟看见镜渊的最深处,有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正握着真正的七星刀,那人的胸前没有阴阳花,而是刻着完整的北斗七星——那才是未被割裂的初代封灵使血脉。
“原来我们都错了......”萧凡露出苦涩的微笑,在彻底被吞噬前的刹那,将刀刺入自己的心脏,“血脉的真相,从来不是善恶分离,而是......”
刀身没入身体的瞬间,整个世界剧烈震颤。天玑发出惊恐的尖叫,因为萧凡的血竟逆流成北斗形状,将所有的蛊虫、傀儡、幻象全部震碎。在破碎的镜渊中,真正的林婉清、赵正、小蝶从不同的时空裂缝中跌落,他们的眼中带着与萧凡相同的靛蓝色光芒——那是未被污染的萧家本源血脉。
长庚的墓碑下,真正的他握着萧凡的玉佩残片醒来,胸口的伤口正在愈合,而伤口周围,竟长出了与洗心潭底相同的七色花。他抬头望向祠堂上方,只见萧凡的身影在星空中闪烁,手中握着的不再是七星刀,而是由七种光芒编织成的锁链,锁链的另一端,拴着正在崩溃的千机阁地宫。
“萧凡!”长庚的呼喊穿透时空,却看见弟弟对他露出释然的微笑,然后与天玑的蛊巢一起坠入镜渊最深处。小蝶的琉璃灯突然重新亮起,灯芯上跳跃的不再是星砂,而是萧凡的一缕残魂,残魂的嘴角动了动,似乎在说:“去镜渊第七层......找初代封灵使的......”
话音未落,整个世界陷入黑暗。当长庚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洗心潭边,林婉清正用紫光为他包扎,赵正蹲在一旁摆弄炸药包,而小蝶正将银铃重新系在发间。远处的镇子传来鸡啼,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噩梦。
“萧凡呢?”长庚抓住林婉清的手,却发现她腕间的银镯依然是萧家的缠枝纹,“我明明看见他......”
“你昏迷三天了,萧凡一首在镇口布置防御阵。”赵正指了指潭水,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初升的太阳,“别瞎想了,那家伙命硬得很,说不定正偷闲在看小蝶养的琉璃星砂呢。”
小蝶笑着举起琉璃灯,灯中星砂突然组成萧凡的轮廓,却在眨眼间消散。长庚望着潭水,总觉得在镜面之下,有双眼睛正在凝视着自己,那眼神里有痛苦、有释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当他伸手触碰水面时,潭底突然浮起一枚骨钉,钉头刻着的不是萧凡的生辰八字,而是他自己的名字——萧长庚。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千机阁地宫,真正的天玑坐在青铜棺中,望着手中萧凡的残魂碎片露出冷笑。棺外,三百六十五个蛊瓮里躺着与萧凡一模一样的克隆体,每个克隆体的眉心都嵌着不同的星芒碎片。他抬手转动罗盘,罗盘中央的指针指向“镜渊第七层”,而在那更深的黑暗中,初代封灵使的骸骨正握着完整的“永生”玉佩,玉佩下方,是一眼望不到底的......萧家血脉矿脉。
“真是有趣的棋子。”天玑用骨钉挑起残魂,残魂的眼睛突然睁开,瞳孔里映出长庚惊恐的脸,“当你以为打破了虚妄,却不知自己早己成为新的虚妄。萧凡,欢迎来到——永劫无间的血脉迷宫。”
风穿过地宫的通风口,带来远处的更鼓声。第七声鼓响时,所有克隆体同时睁眼,他们的嘴角裂开相同的弧度,异口同声地低语:“长庚哥,好久不见。”而在洗心潭边,真正的萧凡正从潭底浮出水面,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波澜,掌心握着的,是初代封灵使的头骨,头骨的眉心处,嵌着一枚跳动的......靛蓝色心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