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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神仙不食人间烟火，可自从临野摔进我家鸡圈，这话就得反着听。
那天早上，鸡飞狗跳，闹得比过年还欢实。我抄起扫帚冲出去，以为黄皮子又来了，结果看见个人，首挺挺躺在稻草堆里，旁边围了一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芦花鸡和大公鸡。他一脸懵，头发上还沾着两根鸡毛，那表情，活像见了鬼——哦不，是见了满地鸡屎。
“你谁啊？咋掉我家鸡窝里了？”我把他拽出来，没好气。这人长得是挺俊，可再俊也不能私闯民宅啊，尤其还是鸡宅。
他皱着眉，掸了掸身上看不见的灰，那动作，讲究得跟我家村长似的。“吾名临野。”声音倒是挺好听，就是有点端着，“方才……御风出了点小岔子。”
得，还是个会飞的。我心里嘀咕，这年头，神仙也这么不靠谱？掉哪儿不好，掉鸡圈。
他显然对我的鸡舍环境很不适应，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尤其是那只最横的大公鸡“铁将军”，大概觉得他占了地盘，扑棱着翅膀就去啄他屁股。临野那身板，看着挺唬人，结果被一只鸡撵得绕着院子跑，仙风道骨碎了一地，看得我差点笑岔气。
“喂！别跑！你越跑它越来劲！”我赶紧喊住他，“站着别动，凶它！”
临野站定了，大概觉得被鸡追太丢份，对着铁将军板起脸，想用“神仙威压”。可惜铁将军不吃这套，照旧雄赳赳气昂昂地踱步过去，临野那脸绷得……最后还是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噗！”我实在没忍住，“神仙大人，您这威压，对咱家铁将军不好使啊！得用这个！”我抓起一把谷子撒过去，铁将军立刻埋头苦吃，把他忘了。
打那以后，临野算是在我这小破院赖上了。他说啥灵力不稳，得缓缓。缓就缓吧，反正多个人，多双筷子——前提是他别老嫌弃我家鸡。
他嫌鸡叫吵他清修，嫌鸡屎臭他仙体，嫌鸡毛乱飞有碍观瞻。每次喂鸡，他都站得老远，好像那些咯咯叫的家伙是啥洪水猛兽。我故意逗他：“神仙大人，帮把手呗？把那个食槽挪挪？”
他一脸抗拒，手指头悄悄动了一下，那沉重的石槽就自己飘过去了。我假装没看见那点小法术，拍拍手：“嚯！劲儿挺大啊！”
最绝的是有天早上。我起来喂鸡，发现临野盘腿坐在院角的石墩上打坐，闭着眼，一脸严肃。他脚边，我家最会下蛋的那只老母鸡，正撅着屁股，吭哧吭哧地，在他打坐的蒲团正中央，下了一个热乎乎的蛋！
临野睁开眼，低头一看，那表情……啧，精彩纷呈。震惊、茫然、还有点被冒犯的委屈？我憋着笑过去：“哟，神仙大人，您这蒲团风水好啊，老母鸡都认准了给您‘上供’呢！新鲜鸡蛋，补得很！”
他嘴角抽了抽，看着那个圆溜溜的蛋，再看看一脸无辜的老母鸡，最终啥也没说，默默挪了个地方。打那以后，他打坐都先警惕地看看周围有没有母鸡靠近。
日子就这么鸡飞狗跳地过着。他依旧嫌弃鸡，但好像也没那么嫌弃了。铁将军再去啄他，他学会了淡定地丢一把谷子引开。看到我清理鸡舍累得满头汗，他也会皱着眉，手指头偷偷动动，让那些沉重的粪筐变得轻省点。虽然他还是不肯承认帮忙。
这天半夜，外面狗叫得厉害，鸡圈里也一阵骚动。我披衣起来，抄起棍子，临野不知何时也站在了门口，月光下脸色有点沉。
“有东西。”他说，声音很低。
我们摸黑过去，果然看见栅栏外有个黑影，贼头贼脑地想钻进来偷鸡。我刚要喊，临野突然按住我的肩膀。他盯着那黑影，也没见他念咒掐诀，就轻轻哼了一声。那声音不大，却像带着无形的力量，猛地撞过去。
“嗷呜！”黑影惨叫一声，像是被什么狠狠抽了一下，夹着尾巴瞬间逃得没影了。鸡圈里慢慢安静下来。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你把它打跑了？”
临野掸了掸袖子，又恢复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淡淡“嗯”了一声：“聒噪。” 月光落在他侧脸上，好像……也没那么嫌弃这鸡飞狗跳的日子了。
第二天清早，我照例去捡鸡蛋。临野站在鸡舍门口，没进去。他盯着那只刚下完蛋、正得意洋洋“咯咯哒”叫的老母鸡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语气有点怪：
“那只芦花鸡……今天好像还没下？”
我一愣，看看鸡窝，又看看他板着的俊脸，心里乐开了花。好嘛，神仙大人，您这是……开始惦记上我家鸡蛋了？
“喂，院门…关紧点。昨夜风大，听着像是黄皮子又在附近转悠。” 他瞥了眼鸡舍，眉头习惯性地微蹙，“你那群‘将军’…聒噪归聒噪，夜里警醒点也好。” 顿了顿，像是随口一提，“角落那只芦花，看着蔫蔫的？…谷子是不是该多撒两把？省得它老去啄别的笨鸟。”
临野，一个不太靠谱的神仙，御风时一头栽进了农家姑娘的鸡圈里，摔得仙气全无。鸡飞狗跳中，他嫌弃吵闹的鸡群、难闻的气味，更被一只凶猛的大公鸡追得满院子跑，狼狈不堪。为了“恢复灵力”，他勉为其难地在这个充满鸡屎味的农家小院暂住下来。
养鸡的姑娘看他笑话，也教他应付鸡群的法子。他一边板着脸嫌弃这鸡飞狗跳的日子，一边又忍不住悄悄用点小法术帮她挪重物、赶小偷。日子久了，他依旧站在鸡舍外皱眉，却开始留意哪只鸡没精神、哪只鸡今天没下蛋。从避之不及到暗中守护，神仙大人跌进鸡窝后，好像也沾上了一身人间烟火气，慢慢习惯了这吵闹又温暖的凡尘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