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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东头老槐树底下，王二婶家的鸡最近有点蔫。养鸡的小姑娘蹲在篱笆边上，愁得首揪草叶子。
“喂，那个谁，”她头也不抬，冲屋里喊，“你说它们是不是中邪了？这两天连蛋都不好好下。”
屋里慢悠悠踱出个人，正是明湛。他脸色还是有点白，但精神头看着比刚被小姑娘从河边烂泥里扒拉出来那会儿强多了。他瞥了眼那群没精打采的芦花鸡，肩头那只火红的小鸟也跟着歪了歪脑袋，发出清脆的啾鸣。
“中什么邪，”明湛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八成是前几天下雨，你那鸡窝棚顶漏了，它们受了点凉，外加你拌的食儿里豆饼放多了，燥的。”
小姑娘一愣，抬头看他：“你咋知道？”
明湛没答，走到鸡群边上，蹲了下来。他肩头的小红鸟扑棱一下飞到他伸出的手指上，好奇地低头瞅着那些咯咯叫的鸡。说来也怪，那些蔫鸡看到他靠近，也没像往常见生人那样炸毛乱窜，反而凑近了点。
“老子…呃，我，”他清了清嗓子，把那股子不自觉冒出来的傲气往下压了压，“以前…呃，见过别人养过。比你这阵仗大。”他含糊地解释了一句，顺手捡起小姑娘放在旁边簸箕里的几粒谷子，摊开手心。
一只胆子大的母鸡犹豫着凑过来，小心翼翼地啄走了他手心的谷粒。
小姑娘眼睛都亮了：“嘿！它们居然不怕你！以前我哥来帮忙，它们都恨不得飞上树！”
明湛看着手心被鸡喙啄得有点痒，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又迅速绷住：“那是你哥笨手笨脚。”他嫌弃地甩甩手，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但眼神却没离开那只还在他脚边转悠的母鸡，“给它们弄点干净的温水，拌点切碎的嫩菜叶子，别光给豆饼。窝棚顶上那两块破瓦片，赶紧换了。”
“哦哦哦！”小姑娘连连点头，麻利地爬起来就去忙活，嘴里还念叨着，“行家啊明湛！看不出来你还懂这个！中午给你蒸个鸡蛋羹，用刚捡的蛋，新鲜！”
明湛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脚边那群等着他手里谷子的鸡，还有停在他肩头、小眼睛亮晶晶瞅着鸡群的红翅小鸟。他轻轻“啧”了一声，嘀咕道：“谁稀罕你的蛋羹……” 但还是忍不住又抓了一小把谷子，学着小姑娘的样子，笨拙地撒开。
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老槐树下，鸡群围着他咕咕叫着抢食，肩头的小鸟也跳下来，好奇地在地上蹦跶。明湛看着这乱糟糟又生机勃勃的一幕，心里那点因为受伤流落凡间、被困在这破落小院的烦躁，好像也被这鸡飞鸟跳的日常，给啄开了一个小口子，透进点暖风来。
小姑娘端着碗水回来，正好看见他撒谷子，噗嗤笑了：“喂，明湛，你撒食的样子，还挺像个老把式的嘛！以后这鸡祖宗归你管了？”
明湛手一僵，谷子撒歪了，引来几只鸡不满的咕咕声。他板着脸站起身：“想得美。” 可转身回屋时，脚步却比来时轻快了一点。那只小红鸟扑棱着翅膀，精准地落回他肩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没过两天，鸡群果然精神了，又开始满院子撒欢刨食，下蛋也恢复了勤快。小姑娘乐得不行，特意煮了几个鸡蛋，剥得白白净净的，给明湛端到屋里当零嘴。
明湛看着碗里那几个圆滚滚的白蛋，再看看小姑娘亮晶晶期待夸奖的眼神，拿起一个，慢条斯理地剥开。蛋白滑嫩，蛋黄香喷喷的。他咬了一口，含糊地“嗯”了一声。
“好吃吧？”小姑娘得意地笑，“这可是你救回来的鸡下的蛋！”
明湛没接话，又咬了一口。窗外，那群被他“救”回来的鸡正在院子里悠闲地踱步，他肩头的小红鸟歪着头，似乎在跟一只昂首挺胸的大公鸡隔空对视。这日子，跟他以前经历过的那些惊心动魄、光怪陆离比起来，简首寡淡得像白开水。
可这白开水里，好像也泡着点别的滋味。他看着小姑娘哼着小曲儿去喂鸡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还剩一半的鸡蛋，默默把它吃完了。嗯，确实比山里的野鸟蛋嫩一点。
“下次…”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别放那么多盐。”
小姑娘回头，叉着腰：“嘿！有的吃还挑！就你嘴刁！盐放少了没味儿！”
明湛不跟她争，只是拿起第二个鸡蛋，慢悠悠地剥壳。心想，凡人真是麻烦，吃个鸡蛋还恁多讲究。不过……这咸淡，好像也不是不能忍。他肩头的小红鸟轻轻啄了啄他耳边的碎发，仿佛在偷笑。
“喂！笨手笨脚的，抓只鸡都能把自己绊个跟头？那蠢鸡要是被你压死，看你怎么跟王二婶交代。” （他靠在门框上，肩头的小红鸟跟着歪头看你，发出细细的啾鸣） “行了行了，把簸箕放下，鸡食盆给我。啧，瞧你那手抖的，撒一地，鸡都嫌弃。中午的蛋羹…别放那么咸，齁嗓子。” （他俯视着你，语气嫌弃，但伸出了手）
明湛是被村口养鸡的小姑娘从河边烂泥里扒拉回来的。他伤得不轻，脸色总有点白，说话也老带着股嫌弃劲儿，但肩头总停着只不怕人的火红小鸟。
小姑娘发现他挺懂鸡。蔫了的鸡群经他指点——换水、加菜叶、修漏雨的窝——没两天就又活蹦乱跳下蛋了。她乐滋滋地煮了鸡蛋感谢他。
“喂，蛋羹别放那么咸，齁嗓子。” 他一边抱怨，一边还是把她端来的白煮蛋默默吃光了。阳光照进小院，鸡群咕咕叫着啄食，他肩头的小红鸟歪头瞧着。小姑娘风风火火去喂鸡，明湛靠在门边看着。这养伤的日子，跟他以前那些惊心动魄的经历比起来，寡淡得像白开水。可看着那笨手笨脚忙活的背影，听着满院子的鸡飞鸟跳，这白开水里，好像也泡进了点别的、说不清的滋味。下次蛋羹…盐再少放一点点，大概也能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