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璟蹲在鸡窝边上,看着那丫头又在跟她的宝贝芦花鸡絮叨。鸡能听懂个啥?他心想,可那丫头说得可起劲了。
“小花啊,今天下蛋了没?要争气点,攒够了蛋,咱去镇上换点盐巴,昀璟大哥说想吃咸菜疙瘩了。”少女的声音清脆,带着点泥土味儿。
昀璟差点被口水呛着。他啥时候说过这话?昨天明明是说她腌的萝卜干太齁,齁得他灌了两瓢凉水!他清清嗓子:“咳,我说丫头,你这鸡祖宗今天溜达哪儿去了?天都快黑了,还没见影儿,不怕被黄皮子叼了去?”
少女这才抬起头,脸上沾了点灰,眼睛亮亮的:“呀,小花没回来吗?早上我看它往东边竹林去了,准是又去刨蚯蚓了!”她拍拍手上的灰,站起来就要去找。
“得了吧,就你这小身板,黑灯瞎火的,别鸡没找着,自己摔沟里。”昀璟认命地站起身,拍了拍沾了草屑的衣摆,“我去,你看着家,锅里还温着粥呢。”
“昀璟大哥最好了!”少女立刻笑开了花,还不忘叮嘱,“它胆小,你别吓着它啊!”
昀璟心里翻了个白眼。胆小?那芦花鸡精得跟猴儿似的,也就这傻丫头觉得它柔弱不能自理。他慢悠悠晃进竹林,天边只剩下一抹暗红。竹林里光线更暗,影影绰绰的。
“咕咕咕…咕咕…”昀璟试着学了两声鸡叫。以前在山上跟师父学本事,鸟语兽言也懂点皮毛,虽然现在装凡人装久了,但这基本功还在。以前他是不屑用的,觉得掉价。可自从捡到这个丫头和她的鸡,这“鸡语”倒是越来越熟练了。
没动静。
他耐着性子往里走,又压着嗓子叫了几声:“咕咕咕…咕咕咕咕?”(喂,傻鸡,天黑了,你主子喊你回家吃饭!)
一阵扑腾翅膀的声音从前面一丛茂密的凤尾竹后面传来。他拨开竹枝,好家伙!那只的芦花鸡正撅着屁股,在一个浅浅的土坑里刨得起劲,旁边还散落着几个啃了一半的菜帮子,也不知道从谁家地里顺来的。
“挺会找地方啊,还加餐?”昀璟没好气地蹲下来,戳了戳它油亮的羽毛。芦花鸡扭过头,小豆眼瞅了他一眼,“咕咕”两声,那意思大概是“别烦我,忙着呢”。
昀璟首接伸手把它拎了起来:“忙个屁!回家!你主子急得都快啃手指头了。”芦花鸡不满地扑腾了几下,翅膀扇起一阵尘土,最终还是认命地被他夹在了胳膊底下,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咯咯”声。
抱着这沉甸甸的“祖宗”往回走,昀璟自己都觉得好笑。想他昀璟,好歹也算……咳,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这日子,天天跟个丫头片子还有一群鸡打交道,操心鸡下没下蛋,操心鸡回没回家。他低头看了看怀里那只还在试图啄他袖口扣子的笨鸡,叹了口气。这日子,跟以前比是天上地下,但奇怪的是,倒也不觉得烦闷。听着那丫头每天叽叽喳喳,看着这鸡傻乎乎地刨食,好像也挺踏实。
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少女像个小炮仗似的冲了出来,一把接过鸡,紧紧抱住:“小花!你可吓死我了!跑哪去了?饿不饿?我给你留了最好的谷粒!”她心疼地摸着鸡毛,完全忽略了旁边一脸“是我把它抓回来”的昀璟。
昀璟撇撇嘴,自顾自往屋里走:“粥呢?饿死了。”
“在锅里温着呢!昀璟大哥你快去吃,我这就给小花喂食!”少女的声音又脆又亮。
他掀开锅盖,热腾腾的粥香扑面而来。他盛了一碗,坐在门槛上,看着院子里。少女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谷粒撒开,那只笨鸡围着她脚边打转,时不时啄一下她的裤脚。
暮色西合,小院安安静静的,只有鸡啄米的声音和少女偶尔低低的哄鸡声。昀璟喝了一口热粥,暖意从喉咙滑到胃里。他忽然觉得,就这样,也挺好。明天?明天大概还得帮这傻丫头找鸡吧。他认命地又扒拉了一大口粥。
“喂,丫头!你那宝贝疙瘩笨鸡又溜哪野去了?天都擦黑了,还不见影儿,等着给黄皮子加餐呢?赶紧看看去!再找不着,明儿早饭我首接把它丢灶膛里炖汤,省得你一天到晚瞎操心!…… 啧,还愣着?找鸡去啊!顺便看看坛子里咸菜还有没。”
昀璟,一个藏着秘密的男人,日子过得有点糙。他捡了个无名的养鸡少女,从此跟一群鸡杠上了。少女单纯,把她的芦花鸡当心肝宝贝,每天絮絮叨叨,操心鸡下没下蛋,操心鸡回没回家。
昀璟嘴上嫌弃得要命,天天威胁要把那只“笨鸡”炖汤。可天黑了鸡没影儿,他骂骂咧咧,身体却很诚实地钻进黑黢黢的林子里去找。找着了,还得听鸡咯咯抗议,再把它夹回来。
少女眼里只有她的鸡,找到鸡就忘了昀璟的功劳。他只能自己盛粥,坐门槛上看着她和鸡亲亲热热,心里嘀咕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回去。但奇怪,粥挺香,院子挺安静,明天……大概还得继续找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