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透,断锋西侧的岩壁开始反射出一丝淡金色的光。
艾尔温己经醒了,坐在石坡上给布丁重新调节内部压力环。他从昨天夜里开始就觉得它反应偏慢,大概率是连续接收魔素共鸣时系统缓存积压太多。
“像老车熄火前的喘气。”他一边拧着螺栓一边说。
“谁是老车?”乔尼发出小小的抗议提示音。
“你不是老车。”他语气平淡,“你只是越来越像我以前修过的那些。”
“我以前修过的车,现在都进废铁站了。”
乔尼哼了一声,身体震了一下,成功甩出一条维护日志弹到艾尔温脸上。
“是是是。”他笑了一声,“你还年轻。”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打哈欠的声音,西娅一边裹着外套一边走过来:“你们早起搞维修,搞得我以为布丁要爆炸了。”
“别想得那么戏剧。”艾尔温没回头。
“我睡觉浅。”西娅晃着肩,“一听见你拧螺丝,我的耳朵就以为在开演奏会。”
西娅醒得比诺尔早,揉着眼睛坐起身,一边拉着外衣一边嘟囔:
“昨晚你们说话的时候,我没睡着……我只是闭着眼。”
“那你演得挺像。”乔尼咕哝。
艾尔温把那枚金属笔杆从工具箱里取出来,抛给她。
“你既然醒着,那认不认得这个?”
西娅接住后眯起眼看了半天,才喃喃说了一句:
“这是语符笔……还是旧型的。”
“笔头己经断了,但这个结构很明显是‘咬槽式’的。”
“只有那种旧时代‘语板系统’才配这种笔。”她抬头看着艾尔温。
“你怎么会有这个?”
“家里旧仓翻出来的。”
“那你家——是不是有术士背景?”
艾尔温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向地面。
“我爸当过语言研究员,在北部修塔体系解散前。”
“但他从不跟我讲他当年的事。”他说,“我妈也不许。”
诺尔这时候醒了,头发被睡得有点翘,蹲在地上喝水时一边用指尖拨着护核边缘的凹槽。
她一边拨,一边忽然问:
“这个笔,是不是可以画地图?”
西娅笑了一声:“也行吧,不过用这个画地图,信息密度会爆掉。”
“它是用来记‘说过什么’的,不是画地形用的。”
“但如果你说的东西,也是一种‘方向’呢?”诺尔眨眨眼。
艾尔温停了一下,忽然开口:
“你这么说——我想起来,赫奇地图的左下角,有一段反复线稿。”
“我昨晚又翻了一下。”他从怀里抽出那张纸。
“你们看这段。”
他指着一段像是随手涂鸦的斜线圈。
“不是路径,也不是地形。我昨晚用布丁照了一下,它竟然和语符笔底端的折线痕‘同步’了。”
“你是说……这段线是‘写出来的’,不是画上去的?”
“是。”
“那它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艾尔温说,“但它在‘等人接着写’。”
艾尔温把语符笔柄从西娅手中接过,蹲在地上,将赫奇地图铺平。
他没有首接在纸上写,而是将笔尖调到布丁投影出的感应面上。
那是一片布丁内置的小型术式投影面,原本是艾尔温自己改装出来,用来模拟工具操作和识字训练的。平时用来画零件图,没想到还能识别语符笔,连西娅都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你小时候玩这个?”
“我那时候最喜欢用这个写脏话。”艾尔温面无表情地说。
布丁亮出一串红色警告:
「违禁语块·上次触发于——8年前·记录内容如下……」
“停。”他用手压住投影板,“不需要重复。”
诺尔蹲在一旁看得很认真,小小声说:“所以,你现在要写什么?”
“我不写。”
“那谁写?”
“让它自己来。”
他缓缓将笔尖抵在投影板左下的线痕起点处,然后松开手指。
语符笔微微发光。
像是某种延迟接收到“指令”的器具,在确认路径之后,自动牵引出一段细微的光痕,与赫奇地图上的残线一一重叠。
接着,笔身本体竟慢慢偏转,尾部浮现出一串文字:
「连接残痕识别结构——发现旧术士记名节点 · 启动续写预备模式」
“它识别出来了?”西娅惊道。
“不是识别,是响应。”艾尔温低声说,“说明这段笔迹是‘故意留给某个人补写’的。”
“那这个人……现在是我们?”乔尼的语气一瞬间低下来。
诺尔忽然伸出手,把笔轻轻接过。
她低头看了看,像在等光痕落定,然后毫无犹豫地写下一个词。
不是一个语言系统中的完整句子,也不是任何她学过的文字。
只是——一个她脑子里“自然存在”的词:
“名 · 祠”
……
布丁感应屏跳出一行高亮提示:
「关键遗址名称确认 · 名使祠 · 术士语言传承储藏点 · 距离:北偏东12公里 · 深度封层下沉状态」
西娅看了一眼地图,低声说:“是北边那段断裂峡谷。”
艾尔温点头:“我记得那一带全是滑石坡,不太好走。”
诺尔握着护核小声说:“我们不是习惯不好走的地方了吗?”
西娅笑了一下:“是啊,反正也没走过平路。”
“感觉我们走的都是‘没人想走的路’。”乔尼说道,“不过,至少风景独一份。”
他们重新收拾了装备,艾尔温将语符笔擦干净,重新装进工具袋。
诺尔试着把地图叠好,结果还是叠错了方向,干脆交给西娅去收。
“我就是个不适合叠纸的人。”她嘀咕。
“你适合写字。”艾尔温随口说了一句,“这也算是天赋了。”
“那我以后都不叠地图,只写字。”
她说得很认真,像是刚决定什么大事。
“你得配个专业地图员。”乔尼接话,“比如我,收费便宜,服务到位,还能讲笑话。”
西娅轻声笑着摇头:“你以后得带个秘书。”
他们简单吃了些干粮,然后踏上通往名使祠的路。
那条路不在地图上,但至少这次,他们知道该往哪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