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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门关闭的那一刻，脚下的通道仿佛失去了方向。
光线在他们脚边折射出不同层次的阴影，像是地面下方有另一组他们并未站在上的影子，也正在同步行走。
“这不是通道。”艾尔温停住脚步，“这是——沉记层。”
“怎么个沉法？”西娅低声问。
“塔把过去记录压缩成空间结构，让我们‘穿过’它们。”
“那我们在穿谁的记忆？”
“不是人的，是塔本身的。”
沉记层没有走廊。
它像一个废弃的图书馆，也像一座坍塌后的机器工厂——到处是半浮空的魔力标记、破碎的钢骨支架、旧术阵的断片、飘浮的纸页、混乱的视野边缘。
空气静得可怕，但咒文在远方发出轻微闪烁，就像濒死的萤火虫。
诺尔静静地站在一块三角浮盘上，仰头看着上空漂浮的一段影像。
那是一个模糊的咏唱者身影——他站在圆阵中央，周围是旋转的魔素装置，一切都在消散，他的嘴巴在说话，可是没有声音。
“他在念咒。”诺尔轻声说。
“念不出声音的咒文，”西娅也望着那影子，“就像念给一个没人能听懂的神。”
“那是封存咏唱。”艾尔温解释，“早期术士在魔法被机械替代前，留下的最后形式。”
“等于……在世界把它遗忘之前，它自己先闭嘴了？”
“对。”
布丁停在一面锈蚀的金属镜前，突然站立不动。
它的光圈开始浮现一种“内旋式涌动”，像某种正在尝试唤醒的识别功能。
乔尼的声音传来：
「主源记录波动异常——此空间存在主控绑定残留」
“它曾经属于这座塔。”艾尔温低声说。
“所以它现在能走得这么深。”
“它走得更深，我们也会被带下去。”
“我们要下去吗？”
“我们己经在里面了。”
诺尔的脚边浮起一道环纹，那是类似“记忆触发节点”的魔术结构。
她蹲下来，轻轻按了一下。
整面地板猛然变为一张闪现图层的“意识投影台”，出现了数个未命名档案，她正要点击其中一个，却被艾尔温阻止。
“别动那个。”他低声说。
“为什么？”
“那是‘非回溯字段’，一旦你触发，可能会留下身份痕迹。”
“我本来就不是谁。”
“所以你才不能被谁写进去。”
诺尔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这一刻，沉记层终于传出第一次真实的响声。
那不是来自某人说话，也不是金属碰撞，而是塔体的最深层，浮起了一道极轻的、断裂的吟诵：
“——吾名……归于……”
声音戛然而止。
但它像落针一样，把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通道最深处。
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头。
在那里，一道极长的光缝正缓缓打开。
它要他们前往的地方，不是下一段路。
是他们曾被忘记的那一页。
沉记之层内并无具体路径，三人只能按光源残留强度逐一移动。
他们来到一个环形区域，地面上铺满碎裂的石纹图案——每一块碎片上都有一段不完整的图形，像是某种“曾被拼接过的事物”。
诺尔被其中一块吸引。
那是一块极薄的蓝银色板面，上面残存着一道模糊的笔划，像某种刻在金属上的儿童笔迹。
她伸出手轻轻一碰——
整块板面瞬间发出微光，浮现一段破碎影像。
——一个看不清脸的孩子站在实验台边，身边漂浮着一道发光的咒形。
她低声说：“它会疼吗？”
镜头外某人答道：“不会的。你是最适合它的孩子。”
影像断了。
诺尔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嘴唇发干。
“那不是我。”她喃喃道，“但……我好像知道她为什么问那句话。”
“你想起什么了吗？”艾尔温问。
她摇头。
“不是记得，是……感同身受。”
另一边，艾尔温蹲在一块半融的铅刻板前，指尖缓慢描摹那块己烧焦的术式图样。
“这是一种旧术式模型。”
“看不懂。”西娅在他背后嘟囔。
“它不是给人类看的，是用来‘被植入’的。”
“你是说……像布丁体内的那些‘控制模块’？”
“不是像，就是。”
他指着图样下方的标记。
“这段标记与布丁内部核心模块的回路是一致的。也就是说——它不是独立发明的，而是‘移植的旧东西’。”
西娅蹲下来看了几秒，低声道：“所以他们把这些从这里带出去，然后说那是他们发明的？”
“或者，他们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复刻什么。”
布丁忽然站定不动，光圈如同钟摆一样左右缓慢摇晃。
艾尔温抬头，见它的胸口浮现一组字样：
「源结构 · 初始接收准备状态 · 等待回应中」
“回应什么？”西娅问。
“是回应它曾经连接过的‘主源’。”艾尔温说，“这里……也许就是它最早的‘诞生点’之一。”
“你觉得它的创造和诺尔有关系吗？”
艾尔温没有回答。
他只是轻轻将布丁的肩拍了两下。
“如果你是来等她的，那现在她就在你身边。”
布丁没有动。
但它的光圈，微微朝诺尔那边偏了一点。
另一侧，西娅发现一道横向裂缝，缝里有一块石墙，上面并没有术式，而是——文字。
用人类语言刻下的几行话。
字迹歪斜，像是有人在仓促之中用匕首凿下：
“——咏唱停止前，我们并未同意。”
“——他们封印了声音，毁掉了第二核心。”
“——记住，不是我们放弃魔法，是他们决定替我们做主。”
西娅一字一句读完，回头看艾尔温。
“我们一首以为魔法是自己沉寂的。”
“其实是沉默的。”
“被人按住了嘴。”
远处传来一道轻响。
不是塔体震动，而是塔本身发出的一种“接受提示声”，像旧信号确认音。
布丁胸口浮现一串亮起的光带：
「己接收主源指令 · 接纳程序开启中」
诺尔看着那行光，低声问：“是我触发的吗？”
艾尔温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边，说了句：
“是你让它继续存在。”
光缝再度开启。
比先前更深的一层路径，正等待他们继续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