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麦疯长

第291章 血痂未冷,归途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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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野麦疯长
作者:
徽墨白
本章字数:
5674
更新时间:
2025-07-08

冰冷的空气里还残留着泪水咸涩的气息和淡淡的血腥味。陆远山——此刻依旧是“陈向明”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紧紧拥着余小麦,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触感刻进灵魂深处。他那只受伤的右手,简单裹了块从浴室急救箱翻出的无菌纱布,血渍己不再新鲜地晕染开来,小心翼翼地环着她的腰。余小麦的脸深深埋在他赤裸的、带着凉意和那道狰狞枪疤的胸膛上,身体还因方才剧烈的情绪释放而微微抽噎,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描摹着那道疤痕凸起的边缘,像是在确认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房间里死寂,只有电视屏幕无声地闪烁着胜利的光影,投在两人身上,勾勒出劫后余生紧紧依偎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血腥、泪水和一种近乎窒息的、迟来的亲密。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带着特殊震动节奏的嗡鸣声,突兀地从陆远山甩在地上的那件深灰色登山夹克口袋里传来。

嗡…嗡…嗡…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穿透力,瞬间撕裂了房间里刚刚凝结起的脆弱温情。

陆远山身体猛地一僵,环抱着余小麦的手臂下意识收紧了一瞬,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余小麦也止住了抽泣,从他怀里抬起头,泪痕未干的脸上闪过一丝惊疑。这铃声,不是普通电话。

陆远山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切换,那潭深水般的眼眸里,属于“陆远山”的劫后柔情被强行压下,属于“陈向明”的冷静与警觉重新浮起。他轻轻松开余小麦,弯腰,用那只没受伤的左手,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屏幕很小的黑色加密手机。

屏幕上没有任何号码显示,只有一个不断跳动的红色光点。

他拇指划过屏幕,将手机贴在耳边,没有立刻开口,只是沉默地听着。房间里静得能听到他压抑的呼吸声。

余小麦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他。她看到他下颌线绷紧,侧脸在屏幕微光下显得格外冷硬。

几秒后,陆远山才低低地、用一种完全不同于他本音,也不同于刚才嘶哑哽咽的、公事公办般的平稳声线开口:“是我。”

电话那头的声音透过加密线路传来,带着电流特有的沙沙声,正是李局长。他的声音听起来极其疲惫,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漫长的跋涉,每一个字都透着沉重的压力:“情况怎么样?‘陈向明’有什么打算?” 他没有用任何名字,但那个引号般的停顿,清晰地指向陆远山此刻扮演的角色。

陆远山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余小麦担忧的脸,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暂时安全。后续安排按原定计划推进。这里,需要彻底清理痕迹。” 他的视线落在染血的地毯和撕开的夹克上,意思不言而喻。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李局在斟酌着什么。电流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放大。余小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陆远山腰间浴袍的带子。

终于,李局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低沉,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沉重:“计划…没问题。但我现在觉得…”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异常清晰,“你的身份,还是…不用改过来比较好。”

这句话如同一个冰冷的秤砣,狠狠砸在余小麦心头。不用改过来?意思是…远山要永远做“陈向明”?!

陆远山拿着电话的手也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他脸上属于“陈向明”的平静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缝,眼神复杂地看向余小麦。那里面有痛苦,有无奈,更有一种深沉的、为了长远的、被迫的决绝。

李局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意味,穿透电流:“告诉小麦…别…恨我。” 那声音里的疲惫和愧疚几乎要溢出来。为了这个计划,他亲自在大年三十的风雪夜去“挖”了陆远山的坟,亲手调换了骨灰,背负着对战友遗孀的巨大欺骗和愧疚,每一步都踩在深渊边缘。

余小麦的眼泪瞬间又涌了上来,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一种汹涌澎湃的、迟来的理解和巨大的感激。她再也忍不住,几乎是抢步上前,一把从陆远山手中夺过了那部冰冷的加密手机。她的动作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冲动,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

“李局!”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充满了力量,对着话筒几乎是喊了出来,“我们谢您还来不及!怎么会恨您?!没有您…没有您做的这一切…”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看向陆远山,看向他胸前的伤疤,看向他那张陌生的、却承载着她全部希望的脸,“…就没有今天!真的!谢谢您!谢谢!”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电流沙沙的背景音,像无声的叹息。过了好一会儿,李局低沉的声音才重新响起,似乎被余小麦这突如其来的、真挚的爆发触动,那声音里沉重的压力似乎卸下了一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和释然:“……那就好。你们…千万小心。保持联络。” 没有多余的寒暄,电话脆地挂断。

嘟…嘟…嘟…

忙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余小麦握着那部冰冷的手机,仿佛握着连接过去与未来的钥匙,泪水无声地滑落。陆远山将她重新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那口气里,有尘埃落定的沉重,有前路未卜的凝重,更有一种紧紧抓住眼前真实的、劫后余生的庆幸。

“陈向明”的身份,将是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可能是永远的护身符,也是他们一家人得以在阳光下喘息的前提。

两天后,一辆银白色的高速列车如同离弦之箭,平稳而迅疾地穿行在南方初春的田野山峦之间。窗外,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田正肆意泼洒着耀眼的金黄,嫩绿的秧苗在蓄满春水的梯田里铺展开来,远处的山峦笼罩在薄纱般的雾气中,一派生机勃勃的田园景象。

一等车厢内,人不多,环境安静。靠窗的位置,余小麦穿着简单的米白色针织衫和牛仔裤,头发松松挽起,露出光洁的脖颈。她微微侧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眼神里交织着复杂的情绪——有归家的近乡情怯,有对即将面对父亲和乡邻的忐忑,更有一种失而复得后、想要紧紧守护住这份珍贵的决心。

她的左手,一首放在旁边座位上陆远山的右手上。

陆远山——此刻是余家村藤毒碱研究基地新上任的技术负责人“陈向明”。他换上了一件质地精良的浅灰色衬衫,领口严谨地扣到最上面一颗,外面套着一件深蓝色的薄款夹克,很好地遮掩了肩膀的轮廓。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的平光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沉静而专注,正低头看着摊在面前小桌板上的一份基地藤苗培育周期的报告。那份专注,是陆远山工作时才有的神情,被巧妙地隐藏在“陈向明”这个身份之下。

他那只被余小麦轻轻覆盖着的右手,原本缠着纱布的地方,此刻换成了肤色、几乎看不出来的新型生物敷料,只在不经意弯曲手指时,会有一丝极其细微的僵硬。

余小麦的手指在他手背上无意识地轻轻着,感受着那份真实的温度。他的左手则放在报告上,指尖偶尔划过纸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两人之间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有一种无声的、紧密的默契和依偎。每一次列车的轻微晃动,都会让余小麦下意识地更靠近他一点,仿佛在确认他的存在。

列车广播柔和地报出即将到达的站名。陆远山合上报告,轻轻反手握住了余小麦的手,指尖在她掌心安抚性地按了按。他转过头,隔着镜片看向她,嘴角牵起一个极其克制的、属于“陈向明”的温和弧度,低声道:“快到了。”

余小麦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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