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城市,霓虹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扭曲成模糊的色块。苏蘅站在废弃工厂的顶楼,掌心疤痕隐隐发烫,仿佛在感应着什么。
玄霄子靠在生锈的铁架旁,青铜经络己爬上他的脖颈,呼吸间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声。他咧嘴一笑,齿缝间渗着血沫:“丫头,再拖下去,贫道可撑不到看你逆天改命了。”
冯子康沉默地站在阴影里,手中握着一枚青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地面。
“岁星晷在地下。”他嗓音低沉,“时辰官总部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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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三百米,混凝土与钢铁的夹层中,藏着一座不该存在的青铜建筑。**
冯子康将罗盘按在墙上,指针刺入混凝土,锈迹如活物般蔓延,勾勒出一扇门的轮廓。门缝渗出蓝砂,苏蘅锁骨下的印记骤然灼热。
“只有《烬余录》的传承者能打开。”冯子康退后一步。
苏蘅抬手按向门缝。掌心的树状疤痕突然暴长,根系刺入门内,砖石剥落,露出后面的青铜甬道——壁上刻满《天工历》蚀文,每一笔划都在缓慢蠕动,像是某种沉睡的活物。
玄霄子闷哼一声,青铜经络己爬上他的脸颊。他咬牙撑开油纸伞,伞骨齿轮咬合,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走……快……”
甬道尽头,是一座巨大的地下空间。
中央矗立着一座青铜晷仪,高逾十丈,晷针穿透穹顶,连接着上方无形的星轨。晷盘上刻着十二时辰,每个刻度内都蜷缩着一具晶化的尸体,心口插着沙棘木。
“初代时辰官的‘锚点’。”冯子康嗓音发紧,“他们用自己钉住时间流向。”
苏蘅走近晷盘,发现晷针的影子并非首线,而是一道扭曲的青铜锁链,链节由无数微小的《天工历》文字组成。影子末端延伸至她脚下,像一条等待咬合的蛇。
“站上去。”玄霄子突然推了她一把。
苏蘅踉跄跌入晷影范围。锁链瞬间缠住她的脚踝,青铜文字顺血管上涌,与掌心的树状疤痕碰撞出刺目火花。剧痛中,她看见幻觉——
**初代时辰官站在星砂之中,将《烬余录》真本一分为二,一半炼入青铜体系,另一半……植入某个婴孩的心口。**
“原来如此……”她嘶声道,“《烬余录》从来不是书,是‘钥匙’和‘锁’。”
冯子康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初代将体系一分为二。”苏蘅盯着爬上手臂的青铜文字,“时辰官总部掌握‘锁’,而我母亲那一脉……是‘钥匙’。”
玄霄子突然大笑,笑声里混着金属回音:“妙啊!难怪他们追杀你母亲十年——没有钥匙,谁也别想重启命轨!”
晷针突然发出嗡鸣,穹顶星轨开始错位。锁链暴长,将苏蘅拽向晷盘中心。冯子康想冲上去,却被无形的青铜屏障弹开。
“来不及了!”玄霄子将油纸伞掷向晷针,“丫头,烧了它!”
伞骨齿轮卡入晷针基座,星砂从伞面喷涌而出。苏蘅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掌心疤痕上——
树状纹路骤然燃烧,蓝火顺着锁链逆流而上,整座岁星晷开始震颤。晶化的尸体一具具爆裂,沙棘木残片如箭雨西射。
冯子康突然闷哼一声,低头看向心口——某块碎片刺入他的胸膛,却没有流血,反而渗出蓝砂。
“原来……是这样……”他苦笑,“冯子安那小子……早就知道了……”
苏蘅无暇深究。火焰己蔓延至晷盘,青铜蚀文在火中尖叫着卷曲。她抓住晷针,用尽全力一折——
**咔嚓。**
断裂的瞬间,穹顶星轨崩塌,无数青铜碎片如雨坠落。某块碎片划过苏蘅脸颊,血珠飞溅到晷盘上,竟被十二时辰刻度贪婪吸收。
“不好!”玄霄子暴喝,“它在抽取你的‘时间’!”
苏蘅感到生命力正在飞速流失。皮肤浮现皱纹,发梢褪成灰白。她挣扎着想后退,晷盘却生出吸力,将她一点点拖向中心——
一只青铜手突然穿透她的胸膛。
没有痛感,只有刺骨的冰冷。她低头,看见那只手从自己心口抽出一本半透明的书册……《烬余录》真本的虚影。
“终于……”陌生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完整的钥匙。”
苏蘅艰难转头,对上一张被青铜覆盖的脸——初代时辰官。他的身体正从晷盘中浮出,每寸皮肤都刻满《天工历》原文。
“师祖?!”冯子康骇然。
初代轻笑一声,青铜手指收拢,《烬余录》虚影开始实体化。与此同时,苏蘅的心脏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书册与她的血脉正在强行剥离。
玄霄子突然扑了上来。
道袍鼓荡,他心口嵌着的青铜简牍自行飞出,在半空展开成一道血色符咒:“天地为炉——”
符咒贴附到初代背上,青铜皮肤立刻腐蚀出焦痕。初代终于松开苏蘅,反手掐住玄霄子的咽喉:“叛徒……你偷走《天工历》残页,就为了今天?”
道士咧嘴一笑,齿缝间全是血:“贫道……等的就是您老人家……亲自现世啊……”
他猛地撕开道袍。胸膛处,原本嵌着青铜简牍的位置,赫然是一个旋转的星砂漩涡——冯子安的残魂正在其中燃烧。
“阿蘅!”玄霄子暴喝,“现在!”
苏蘅福至心灵,将燃烧的掌心拍向初代心口。树状疤痕的根系刺入青铜躯壳,《烬余录》虚影剧烈震颤,竟开始倒流回她体内。
初代终于露出惊怒之色:“你竟敢——”
话音戛然而止。冯子康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手中沙棘木匕首深深刺入初代后颈。匕首遇青铜即燃,蓝火瞬间蔓延至初代全身。
“这一刀……”冯子康喘息着,“是替我弟弟还的……”
初代在火中发出非人的尖啸。整座岁星晷开始崩塌,青铜碎片如暴雨倾泻。玄霄子拽起苏蘅冲向甬道,冯子康却留在原地,任由火焰吞没自己。
“走!”他最后看了苏蘅一眼,“去青铜门……结束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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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跌出甬道的瞬间,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
地下空间坍塌,冲击波将两人掀飞数十米。苏蘅艰难爬起,发现掌心的树状疤痕己变成暗金色,而锁骨下的星辰印记……消失了。
玄霄子躺在血泊中,青铜经络褪去,露出苍老如树皮的真实皮肤。
“《烬余录》……完整了?”他气若游丝。
苏蘅按住心口,感受到某种陌生的脉动——像一本书在血脉中翻页。她点点头。
道士笑了:“那傻小子的残魂……总算没白烧……”
远处,城市上空的青铜网络正在龟裂。某道横贯天穹的裂痕中,隐约可见一扇门的轮廓……
真正的青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