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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铜锤敲击铜钉的声响在船坞内回荡，每一声都震得阿卢耳膜发颤。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水，看着眼前这艘初具规模的战船——长达二十丈的船身己经成型，龙骨架用的是上等铁力木，表面却覆盖着一层奇特的青铜鳞甲。
"发什么呆？第三十七根铜钉！"张小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少年正悬在桅杆半腰，灵活得像只猴子，手里攥着一把铜线，"再不固定龙骨，铜心脉要散了！"
阿卢连忙拾起脚边的铜钉，对准龙骨架上的孔位。这钉子与寻常不同，通体赤红，钉帽上刻着细密的"心"字纹路。当锤子落下时，钉子竟像活物般自动旋入木材，钉入处渗出琥珀色的树脂。
"好家伙，铜木相融了！"张小刀滑下桅杆，凑近观察，"冯师傅说的没错，你这铜心印真是造船的宝贝。"
阿卢低头看向掌心，那个暗金色的"心"字印记比三日前更加清晰。自从师父将另一半铜心印传给他，他就能感知到木材与铜器之间的微妙联系。就像此刻，他甚至能"听"到这艘战船龙骨的"心跳"——一种低沉而有力的震颤。
"阿卢！过来！"冯子安的声音从船尾传来。师父的右手缠着麻布，但掌心的印记仍透过布料发出微光。他身旁站着个意想不到的人——铜山村的李老村长，老人手里捧着一卷泛黄的羊皮纸。
"李爷爷？"阿卢惊讶道，"您怎么..."
"送宝来了。"李老村长展开羊皮纸，竟是一张精细的造船图，边缘标注着古怪的文字，"这是二十年前，那位青...咳咳，总之是份好图样。"
冯子安的目光在图上游移，突然停在船底某个结构上："水密舱？"
"不止。"李老村长枯瘦的手指点了点图纸中央，"看这儿，龙骨中空，可藏铜心。遇敌时沉船避战，铜心不灭，三日自浮。"
阿卢倒吸一口凉气。能潜水的战船？这简首闻所未闻！但更让他震惊的是师父的反应——冯子安竟毫不惊讶，只是若有所思地着下巴。
"需要多少铜心露？"师父突然问。
李老村长伸出三根手指："至少三十滴。"
冯子安眉头紧锁。阿卢知道，铜心露是师父用二十年时间从铜心脉中淬炼的精华，每凝一滴都要耗费心血。如今师父存余不过十余滴...
"用我的。"阿卢突然开口，举起手掌，"既然铜心印认我为主，我的血应该也能..."
"胡闹！"冯子安厉声打断，"铜心宿主失血过甚，会被铜脉反噬。"他转向李老村长，"先用存货，不够的我想办法。"
老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师徒俩一眼，突然从怀中掏出个铜葫芦："早知道你会这么说。拿着，老伙计们凑的十五滴，虽不是铜心露，但掺了南海铜砂，能顶一阵子。"
冯子安接过铜葫芦，罕见地露出笑容："你们这些老狐狸..."
## 2
深夜，造船厂静得出奇。阿卢独自蹲在未完工的船舱里，就着油灯检查每一处接缝。按照李老村长的图纸，这艘战船的水密舱必须绝对密封，否则沉入水下就是口活棺材。
"还没睡？"张小刀的声音从舱口飘下来，随即是竹梯的吱呀声。少年端着个陶碗钻进来，"喏，姜汤。钱师傅说熬夜的人得喝这个。"
阿卢接过碗，热汤下肚，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到西肢。他注意到张小刀腰间别着对崭新的铜钩，钩尖泛着蓝光。
"掺了南海铜砂？"阿卢指了指铜钩。
张小刀得意地点头："我爹熔了缴获的铜甲，赵师傅给打的。说是..."他突然压低声音，"...专门对付铜甲尸的。"
阿卢正想追问，脚下突然传来奇怪的震动。不是木材正常的"呼吸"，而是一种有规律的叩击声，像是...有人在船底敲打！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趴到地板上。阿卢将耳朵贴紧木板，果然听到清晰的"咚、咚"声，间隔完全相同，绝非水流所致。
"水下有人！"张小刀脸色发白。
阿卢摸出铜匕首，刀身的"心"字纹路正在发烫。更诡异的是，他掌心的印记也开始隐隐作痛，仿佛在预警什么。
"去叫师父！"阿卢推了张小刀一把，自己则掀开地板上的检修盖——这是为了方便检查水密舱设计的开口。一股带着铜腥味的水汽扑面而来。
竹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阿卢以为是张小刀回来了，回头却看见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是江边救起的那个少女！她浑身湿透，青铜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发亮，胸口衣襟敞开，露出那朵含苞待放的铜心莲印记。
"你..."阿卢话未说完，少女突然扑来，冰凉的手捂住他的嘴。
"别出声。"少女的声音带着奇特的金属质感，"他们在下面。"
阿卢瞪大眼睛。少女松开手，指向检修口："听。"
叩击声变得更清晰了，而且...似乎形成了某种节奏。阿卢突然想起钱师傅教过的铜器密语，这是南海人的联络信号！
"他们在标记龙骨。"少女的指尖渗出青黑色的液体，滴在地板上竟腐蚀出细小的孔洞，"明晚月圆时，要引铜虫蛀船。"
阿卢的血液瞬间冻结。铜虫的可怕他亲眼见过，若让那些东西潜入船体...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阿卢紧握铜匕首，"你不是南海人吗？"
少女的铜心莲印记突然亮起幽蓝的光："我本是渔家女，被炼成铜傀却未失本心。"她痛苦地按住胸口，"铜心莲与你的铜心印本是一对...我能感应到..."
舱外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少女脸色一变，转身就要跳入检修口。阿卢一把拉住她："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铜莲...他们这么叫我..."少女挣脱阿卢的手，纵身跃入黑暗的水中，只留下一句飘忽的话，"...小心铜镜..."
冯子安带着众人赶到时，舱内只剩阿卢一人呆立原地，脚下地板上留着几个被腐蚀的小孔，孔洞排列的形状，赫然是朵莲花。
## 3
次日清晨，整个造船厂如临大敌。冯子安下令抽干船坞的水，数十名工匠围着的船底检查每一寸木材。阿卢将昨夜之事如实相告，唯独隐瞒了铜莲最后那句"小心铜镜"——他自己也没想明白含义。
"找到了！"张小刀突然大喊。他在船首位置发现七枚嵌进木料的铜钉，排列成北斗七星状。诡异的是，这些钉子并非人为钉入，倒像是从木材内部长出来的。
冯子安用乌木拐杖轻叩铜钉，杖头立刻结出一层白霜。"南海的引虫钉。"师父脸色阴沉，"木材浸泡时被人动了手脚。"
"能出吗？"赵师傅问。
冯子安摇头："钉尾己经生出铜丝，深入龙骨。强行拔出，铜虫会立刻苏醒。"
众人陷入沉默。阿卢看着掌心发光的印记，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我们把计就计呢？"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阿卢继续道："既然他们想引铜虫蛀船，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在船底暗舱备好铜火，等铜虫聚集时..."
"一网打尽！"张小刀兴奋地接话。
冯子安沉思片刻，突然走向那堆缴获的南海铜器。他挑出几块青铜甲片，又向李老村长要来铜砂，最后看向阿卢："需要你的三滴心血。"
阿卢毫不犹豫地伸出左手。冯子安的铜锤轻点他掌心印记，一滴金红色的血珠缓缓渗出。当第三滴血落入铜砂时，混合物突然自燃，腾起幽蓝的火焰。
"铜心火..."李老村长敬畏地后退半步，"真是造化..."
冯子安将燃烧的混合物倒入特制的铜匣，吩咐赵师傅将其固定在船底暗舱。就在这时，江边突然传来渔民的惊呼声。
众人赶到江岸，只见浑浊的江水中，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阴影正在船坞下方游弋。那东西长约十丈，形如巨鱼，但体表反射着金属光泽。
"铜...铜鲸？"张小刀结结巴巴地说。
冯子安的表情却变得异常复杂："不是鲸..."他转向阿卢，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是船。二十年前沉没的...最好的那艘船。"
阿卢突然想起铜莲的警告。他猛地看向江面，正好捕捉到一抹反光——那不是鱼鳞，而是一面镶嵌在"铜鲸"背部的巨大铜镜！镜面在阳光下闪烁，隐约照出他们惊愕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