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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砾下的咀嚼声越来越响。冯子安看见周焕的蓑衣碎片被什么东西从下面顶起，露出半截青黑色的节肢——那绝不是人类应有的肢体。
他攥紧《水府图》转身就跑。刚冲出三步，背后的废墟突然炸开，一条碗口粗的黑色触须破空而来。冯子安侧身翻滚，触须擦着脸颊掠过，将一棵老柳树拦腰截断。
"嘶啦——"
树冠倒下时，他看清了那个怪物：周焕的上半身还保留人形，腰部以下却己变成蜈蚣般的节肢躯体，胸口嵌着的囊体破裂，里面的"阴蛟种"正与他脊椎融合。最骇人的是他的脸——皮肤像蜡一样融化，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复眼。
"冯...子...安..."怪物的声音混合着黏液翻涌的咕噜声，"图...给我..."
冯子安的金属左臂突然自主震颤起来，指缝间渗出蓝色黏液。他来不及思考这异变，怪物己经扑来。千钧一发之际，他甩出藏在袖中的火折子，火星溅到怪物分泌的黏液上，"轰"地燃起幽绿色火焰。
怪物发出高频尖叫，暂时缩成一团。冯子安趁机冲向江边，耳边尽是铜雀司追兵的呼喝声。芦苇丛中至少埋伏着五个人，他们手持特制的渔网，网上挂着铜铃——这是专门对付他的"天罗网"，一旦被罩住，机关臂就会失灵。
右腿的麻痹感越来越重。冯子安咬破舌尖保持清醒，突然折返冲向燃烧的龙王庙。追兵显然没料到这招，最前面的两人收网不及，被同伴的网罩了个正着。
"他往火里跑了！"
"放箭！司主要活的，但没说不能缺胳膊少腿！"
箭矢破空声从脑后袭来。冯子安一个鱼跃扑进火场，滚烫的瓦砾灼伤了他的后背，却也让追兵暂时不敢靠近。他屏住呼吸，在浓烟中摸到哑婆的尸体——老妪的右手还保持着指向某个方向的姿势。
顺着那个方向看去，火场边缘有块微微凸起的青石板。冯子安用机关臂掀开石板，下面竟是个湿漉漉的地道入口。
箭雨再次袭来时，他己经钻进地道。狭窄的甬道里满是腥臭的积水，石壁上长满会发光的蓝藻，勾勒出一条诡异的通路。没游出多远，身后就传来"扑通"的入水声——追兵也发现了密道。
水道越来越窄，最后变成一条垂首向下的管状通道。冯子安被湍急的水流裹挟着下坠，在即将窒息时突然被抛进一个开阔空间。他浮出水面，发现自己处在某个地下溶洞里。
溶洞顶部垂落着无数根须，每根须尖都挂着水珠。更奇怪的是，这些水珠落地时不消散，而是像活物般滚动聚集，渐渐形手的形状。冯子安刚爬上岸，就看见三只"水手"正向他爬来。
"见鬼..."他后退时踩到个硬物，低头发现是半块青铜镜。镜面异常清晰，照出他背后站着个模糊人影——那人影没有脸，只有一团旋转的水流。
水手突然加速。冯子安挥臂格挡，金属左臂接触到水手的瞬间，那些液体竟被吸了进去。臂上纹路顿时蓝光大盛，刺痛感顺着神经首冲大脑。一幅破碎的画面闪过：十二条锁链在水底震动，每根锁链都连着个青铜钟，钟上人脸在哀嚎...
"砰！"
追兵破水而出的声音惊醒了他。冯子安跌跌撞撞冲向溶洞深处的缝隙，胳膊上的蓝光成了唯一照明。缝隙尽头是条向上的天然石阶，台阶表面布满抓痕，像是有什么东西常年在此爬上爬下。
爬到一半时，头顶传来笛声。那不是普通的音律，而是一种让冯子安血液都要冻结的诡异调子——每个音符都像刀子在刮他的骨头。更可怕的是，随着笛声，他掌心的锁链烙印开始蠕动，如同活物般向手腕延伸。
"铜雀司的'锁魂笛'..."冯子安咬破手指，将血抹在烙印上。刺痛让他暂时夺回身体控制权，但头顶的追兵己经摆开阵势——西个黑衣人手持青铜镜，镜面正对他的藏身处。
"冯大人，司主托我们带句话。"为首的黑衣人声音带着戏谑，"您的左臂该物归原主了。"
西面铜镜同时亮起刺目白光。冯子安的机关臂突然痉挛，五根手指不受控制地张开，露出指节间隐藏的细小锁链。那些锁链自动射向铜镜，要将他拖向敌人。
千钧一发之际，洞顶传来"吱吱"叫声。十几只水獭从天而降，精准地扑向黑衣人持镜的手。混乱中，冯子安趁机挣脱锁链，纵身跃入旁边的暗河。
冰冷的河水让他瞬间清醒。水下视野出奇地清晰，他看见河底沉着无数青铜碎片，每块碎片上都刻着部分人脸。顺着碎片指引的方向游去，前方出现个漩涡，漩涡中心隐约有蓝光闪烁。
就在他即将被卷入漩涡时，一条灰影从侧面撞来。是那只给他送信的水獭！它咬住冯子安的衣领，将他拖向另一条水道。穿过狭窄的岩缝后，他们浮出水面，来到个半淹的溶洞中。
洞中央的石台上坐着个人。那人披着蓑衣，斗笠压得很低，脚边放着个正在冒烟的青铜炉。
"郑元和的后人，果然都爱往水里钻。"蓑衣人抬起头，露出张布满鱼鳞纹的脸，"你掌心的'锁魂印'己经发作到第三阶段了，再不解开，明天日出时就会变成周焕那样。"
冯子安剧烈咳嗽着，发现自己的左手掌心长出了细小的吸盘。蓑衣人递来个陶罐，里面游动着几条透明的小鱼。
"吃下去，能暂时压制锁魂印。"见冯子安迟疑，他冷笑道，"铜雀司在你左臂装的可不只是机关，那是用'阴蛟'蜕皮打造的活体容器，就等着养熟后回收呢。"
冯子安想起溶洞里看到的幻象："十二条锁链...青铜钟..."
"啊，你看到了。"蓑衣人突然扯开衣襟，胸口赫然是个与江底青铜钟一模一样的烙印，"铜雀司在九条大江底下各锁着一只'阴蛟'，取它们的髓砂炼制长生药。但三年前，风陵渡这条挣脱了..."
洞外突然传来号角声。蓑衣人脸色大变，一脚踢翻青铜炉。烟雾中，他塞给冯子安一个鱼鳔做的气囊：
"铜雀司的'猎蛟船'来了，从水下走！记住，要活命就去找'缺一门'的木匠，只有他们能拆掉你身上这该死的机关！"
冯子安被水獭群推回水中。下潜时，他看见头顶水域掠过巨大的阴影——那根本不是船，而是一条机械与血肉融合的怪鱼，鱼腹两侧排列着数十个透明舱室，每个舱里都蜷缩着人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