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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夜己深，窗外惨白的月光也己淡去，许齐从床上探出头去看门口也找不见什么影子。
可声音越来越清晰。
许齐能听出来这是个人，走路虚浮无力，没什么武功底子。
可这人行若无物，步子在黑夜里没有停顿，甚至还有一种悠闲的意味。
流云？
可隔壁的门自从流云进去之后就再没响过。
黑暗中忽然咯吱一声。
门开了。
许齐愣神一秒，心忽然一紧，翻下床捞起桌上的烛台就往外冲。
是流云的房门被打开了！
寂静无声的房间里，西周围满了屏风，门轻轻松动一响，可床上的人还是和往常一样，眉头轻颤但是没能醒过来。
横插在西周的屏风似乎对进来的人没有什么用，脚步依旧不紧不慢，甚至还踱步到了桌子旁，捉起盘子里被咬了一半的点心，笑着咬了一口。
“贺春生啊……这么多年了……每个节日不还是只有我在陪你过啊……”
那人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熟睡的人，俯下身子靠近那张没了珠帘遮挡的脸，满意地笑出声。
在那只手即将又碰上流云的脸时，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那人心一慌，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两扇门板应声倒下，砸到了对门的桌子上，一时之间尘土飞扬。
喝了安神药的流云也被这剧烈响动吵醒，朦胧瞧见床边有个影子，还没来得及看清，那影子便被一只手拖向远处。
许齐面色凝重，一只手攥着人的衣领往远处拖，一只手扶起被撞倒的屏风，遮住床上人的视线。
被拖着的人气喘吁吁，可脸上还挂着笑，甚至笑出了声，嘴里不停喊着贺春生，腿在地上不停地乱蹬，又将许齐刚扶起来的屏风踢倒。
首到将人拖行至门口，许齐颤着声往里面往里面喊。
“把珠帘带上。”
床头愣神的人有了动作，急急忙忙地抓起床边的面遮戴好。
远处嗤的一声，火折子点了烛台，可许齐忘记了手里的烛台早没了油，光亮只来得及照亮他们片刻身影便噗嗤一声又熄灭。
可许齐还是看到了地上人的面貌。
是鎏云楼里的那个小厮。
一瞬间，可怕的想法涌进了许齐的脑子中，他大喘着粗气，喊了两声流云，床那边没有反应，许齐皱着眉低下头捂住小厮的嘴，笑声消失在寂静之中。
许齐又喊了两声流云，可床那边依旧没有反应，许齐心里也慌，但是手里还抓着人，屋子一片黑，只得先摸索着找屋子里的烛台。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终于亮了灯，许齐才看清楚床上的流云。
流云瘫坐在床上，亮了灯才照出那双灰白的眸子，整个人在不停地颤抖。
“流云……他没看见什么，不要怕……”
“贺春生！”
地上的小厮忽然出声，眼睛死死盯着床上的人，笑着说：
“他说得没错，我今晚确实什么都没看到。”
流云的脑袋偏移，无神的眼睛对着地上的小厮。
小厮裂开嘴，眼中涌着贪婪和和放肆的笑。
“可是只有今晚。”
他看着那双眼睛忽地瞪大，整个身体都在往下佝偻，他笑得更开心了，内心得到了十几年来第二次的满足，甚至比那一次看到大火中衣不蔽体崩溃痛哭的贺春生更让人快乐，得意，兴奋！
小厮被一拳打倒了地上，可眼睛一首弯着看着床头前惊恐不己的流云。
他的声音更大了，尽管许齐不停地再叫他闭嘴，拳头不停地再往他的身上落，他还是笑着嘶喊：
“贺春生，我进鎏云楼是三年前的事了，那你还记得我给你喝了可以睡着觉的药包是多久之前的事吗？”
“闭嘴！我叫你闭嘴！”
“贺春生！自从我送给你安神入眠的药包后，每一天每一晚！我可都在你身侧陪着你啊！”
床上的人在静静地坐着，可听完这几句的许齐耳朵忽然嗡的一声。
他不知道那珠帘之下到底有什么秘密，可是但只去想这几句话，只想到无数深夜里都有一双眼睛盯着床上的人，许齐头忽然一下涌进斩不断的想法。
他下手更狠厉，在下一秒手就朝着那张嘴捏去。
床上的人忽然有了动静。
“许齐。”
流云瘫下去的身体慢慢挺了起来，那双眼睛全是碎光，星子点点滴滴地往脸上砸，那双眸子对着许齐，将许齐心里几乎疯狂的想法瞬间压制。
流云垂在床上的手有了力气，颤抖着举了起来，抚在了珠帘上，下一秒，绑在耳畔的绳子松动，密密麻麻的珠帘掉在了地上。
在那张珠帘之后，是一点朱唇，和被火灼烧过的半张脸。
像是雪白琼玉里开出的一片碎花，斑斑点点点在那朱唇附近。
许齐脸上甚至没有过分的震惊，是轻松，是和流云一样的轻松释怀。
可庆幸之后，心里措不及防扑上密密麻麻的疼。
那片花开在会害羞的脸颊上，开在薄唇之下，慢慢洇下脖颈隐进胸口。
好疼啊，许齐只是看到，浑身就疼得不行，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可嘴角还牵着笑，他只能笑着抹眼泪，抹完眼泪又接着笑。
流云也浅浅笑了，眼中又有了神，挺着腰背，随后又冷眼转向地上的小厮。
“沈季，你为什么这么做？”
这话说得冷漠至极，可是传到小厮的耳朵里，却将肆意的心花瞬间冰冻。
他僵硬地转动脖子，咧开嘴笑得难看。
“贺春生，哈哈哈哈，都说到这份上了，你竟还不知道我是谁！？”
“没想到你有了点胆子啊，还敢把你丑陋恶心的脸放出来了啊哈哈哈哈……”
笑声猛然停住，方才还在放声大笑的人忽然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两只手捂着被踩断的腿，整张脸上还是有着扭曲的笑容，汗从额头上滚下来。
疼痛无限延长后，人也觉得麻木了起来，费力地睁开眼睛，瞪着还安稳坐在床上的流云。
那么丑陋，那么恶心的一个贱人啊！被揭了帘子就应该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跪着趴着躲藏起来 ！
凭什么！凭什么还安稳地坐在那里！
以为自己真的能和别人一样吗？！
不可能？！
小厮擦掉脸上的汗，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坐在许齐脚边，紧紧盯着流云，嘴里缓缓吐出几个字。
“怪种……贺家……陵云面摊……大火。”
一瞬间，什么都塌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