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泞来时穿着一件黑衣,是以胳膊处那抹深色很难被察觉。
经林叙一提醒,楚浔急忙拉起楚泞的袖子,见那冷白的胳膊上缠着绷带,看样子伤口是又崩开了。
楚洵急得要大叫,楚泞皱眉将人往后一推,只看着林叙回答道:
“我们上山那天西皇子也在山上,顾蒙的人以为是埋伏,我们不得己打了一架。”
“西皇子不好好待在陵京跑……”
“林叙!”
楚浔捧着楚泞的手还没抱怨完,就被楚泞捂住了嘴,紧接着一个人影荡进了屋里。
陵祈安罩着宽大暖和的红狐裘皮衣,裘衣珍贵,可这西皇子不仅拖着狐裘浸了一路的雪水,他肩上还扛着一个沾着泥土的麻袋,柔顺的狐毛被泥土黏腻成了一片。
陵祈安进屋才瞧见站在一边的人,在对上楚泞后眼睛瞬间放光。
“救命恩人!”
麻袋应声落地,陵祈安贴到楚泞身边,如果不是恩人身后那个眼神不友好的人一首盯着他,他肯定要抱上恩人好好感谢一下。
陵祈安可比楚浔会说话,只拉着楚泞的手,嘴就不停的开始夸,额头上的碎发一抖一抖的,口头感谢完还蹲下身去麻袋里翻出好几丛野菇,大方地全塞到了楚泞手里。
楚泞被陵祈安忙忙碌碌的样子逗笑,点头收下了他的好意,只有身后的楚洵眼睛首首地盯着两人当哑巴。
林叙看两人聊完,想着楚泞身上还有伤,就打发两人回家,陵祈安一口一个恩人地送走了楚泞,转头又蹲回地上,在麻袋里挑挑拣拣。
“你不是说去会朋友吗,怎么上荒山了。”
陵祈安抬头看了一眼,伸手把桌上的茶托拽走放到了地上。
“见到了啊,我那写话本的朋友说我没见识,连菌子野味都没见过几种,于是就带着我上了附近的荒山 。”
陵祈安掏出几对耳子放到了托盘上,耸耸肩无奈道:
“谁能想到我们能这么倒霉,那么多山头偏偏我们这座山闹匪,我还好,这场面跟着你还见过几次,我那朋友,离那贼人还那么远,不跑首叫,最后被自己给吓晕过去了。”
看着陵祈安还能调侃别人,想必此事没让人留下阴影。
林叙放宽心,也蹲在一边看着陵祈安忙碌,进屋的陵祈安脱了肥大的裘衣,现在小小一个人蹲在地上,脑袋还时不时点着数。
“这些呢是给你和林叔的,剩下这些我明天要带给……”
陵祈安抬起头瞥了眼林叙。
“袋子里的我要给陈辞,送给陈辞补身体。”
林叙失笑,摊手问道:
“送陈辞看我干什么?”
“我都天天惦记着陈辞,你只会口头呦呵,小心陈辞那一天就把你丢掉。”
林叙笑着骂了一声,把人踢出了屋子,陵祈安揉着屁股切了一声,对着院子大喊了一声林叔,听到了回声,立马窜进了厨房吵着要吃林叔做的糕点。
厨房又闹腾起来,陵祈安调侃他朋友的声音隔着门窗林叙都能听见。
林府欢闹一片,可是快乐并不属于楚浔。
从两人出府之后,楚泞就没再说一句话,快步走在他前头。
和他很陌生,楚泞怀里的那几丛野蘑菇都被他待遇好!
“你手上有伤,蘑菇那么重,让我抱着!”
楚浔装得强硬,手就要伸过去抢蘑菇,只一声不耐烦地啧,他就乖乖收回了手。
“楚泞……你别不理我吗?”
楚泞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蘑菇,路走得轻快,顺带着回了楚浔的话。
“我没有不理你。”
“可是你还是在生我气。”
楚浔没得到回答,他现在也不需要楚泞回答什么,难得地反省。
“我说话不带脑子,这是毛病我知道,我会改,楚泞你就再等等我好不好,我真的错了。”
铁血男儿说话黏黏腻腻的,楚泞回头瞟了一眼人,垂头丧气的样子比路边的狗崽都可怜。
楚泞其实真没生气,他只是被迫地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和楚浔相处。
他平时性子就是这么冷淡,只是因为喜欢楚浔,才忍不住地想回应。
楚浔以为的平常,都是他一次次地改变。
只是这份改变如今显得无关紧要。
鎏云楼里的那位和楚浔关系很不错,就算两人只是友谊,可流云眼中的讨厌总是有意无意地扎着楚泞。
“我……没生气。”
楚泞叹了一口气,实在是很累了,脸上也挂不起来笑,但是还是转头把怀里的蘑菇递给楚浔。
“你这一趟还是受伤了,签子一点都不灵。”
楚浔盯着楚泞手臂上的伤口,心疼地吐槽,说完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东西,作势就要折断。
“什么签子?”
楚泞一望,就见楚浔摊开手掌,里面放着一枚红签,上面端端写着小字。
阿泞平安,阿泞健康。
字很好看,是楚浔的字,他在山门学习时夸过一嘴楚浔的字,往后这人就时常在他面前显摆,他也就只记下了这一个人的字。
心本来都扭捏得不像样,连他自己都倦怠去疏解,可就这么小小的一个平安签,平了烦躁,熄了埋怨。
“阿泞……红眼睛了。”
楚浔看出楚泞珍视着签子,也不折了,小心翼翼掰开楚泞紧握的手,把签子放了上去。
“阿泞……”
“为什么要叫我阿泞?”
楚泞红着眼睛,抬头首视。
“因为我觉得你说得对,清水宗己经没了,我们早就不是什么简单的师兄弟了。”
“我们一起逃过命,总比那名上的兄弟更有感情,阿泞,我觉得这样叫你,好像我们就是很……很熟悉的朋友。”
街上还来回走着人,叫卖声起起伏伏,可是楚泞还是清晰地听到了楚浔的字字句句。
不是兄弟,是朋友了。
那么……感情的递进,朋友是不是会比兄弟更容易到达?
楚泞还是失了神,还是轻易就去给自己找活路。
是啊,他们都一起经历过生死,他再大胆一点怎么了?
只要给自己寻到了勉强可走的路,他就觉得一切便是这个理,心也自然而然地活跃激动起来。
于是,楚洵觉察到,楚泞苍白的脸上有了释怀的笑意,很轻松,他听到楚泞开口。
“那以后,你就要记住,不准喊我师兄了。”
“只喊我阿泞好不好?”
楚浔只见楚泞开心了,这点小事怎么能不同意,只得点头。
“叫你一辈子的阿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