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伯拿出来两坛好酒,林叙沾着面子也讨了好酒杯。
一杯落肚,衣角忽然紧了紧,林叙低头一瞧,发现那小孩正瞪着大眼睛看着自己。
“你能把阿辞哥哥带过来吗?我想和陈辞哥哥一起玩。”
小阿涎晃了晃手里的枣磨,林叙眼熟那玩意,小时候也经常玩,于是放下杯子,拉着阿涎蹲到了角落。
“你阿辞哥哥生病了,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哥哥陪你玩好不好。”
小孩一听有玩伴,面上有了笑容,但又紧接着苦着脸,道:
“阿辞哥哥严不严重啊,有没有小伙伴陪着阿辞哥哥啊,阿辞哥哥会不会孤单啊。”
林叙心里一软,伸手摸了摸阿涎的脑袋,耐心回答:
“阿辞还好,只是害怕冷,所以不能陪你出来玩,有你……钟姐姐陪着。”
听到此,小孩才开心地把枣磨放到了地上,和林叙低着脑袋开始玩。
阿涎手里的是今早青伯给他新做的,两颗枣子红彤彤的被串在一起,轻轻架在半颗枣子上。
这耍货玩法简单,只需每人轻轻拨动串着的枣子,谁转动的圈数多谁就赢。阿涎待这游戏非常认真,整个人都趴在地上,小心使力,生怕串枣从枣核上掉下来。
就这样小心翼翼,也堪堪转了两圈,林叙脑袋都不低,一只手一拨,就打破了阿涎的记录。
“你比陈辞哥哥厉害。”
几局下来,阿涎脑袋上冒细汗,嘴一撇坐首了身子。
“那是你陈辞哥哥让着你。”
“才不是!”阿涎伸头,嗓门都放大了不少,争辩道,“我和陈辞哥哥玩了好多次,他一次都没赢过,他总手抖,不到一圈枣子就落了地。”
说完像是又想起什么,小孩子脸上竟然出现了无奈的笑,道:“陈辞哥哥赢不了我,就生闷气,每次我还得买糖糕才能把他哄好。”
林叙只是一想这话中场景,陈辞跟个小孩争强却又赢不了,每眉头定然会皱在一起不说话。
嘴角就不自觉牵动起来,笑着去看趴在地上的阿涎。
“还玩不玩?”
“玩啊!我又不是玩不起的!”
阿涎又趴在了地上,全神贯注地看着林叙的手。
林叙失笑,无奈叹气,手指一动,串枣转了两圈就落到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我赢了!我是三圈!”
阿涎扯着嗓门大喊,整个人坐起来又笑着向后仰去,搭在脖子上的暖围脖落到了地上,露出了白乎乎的脖子。
林叙怕人太用力来个仰头摔,只得伸手拽住阿涎的领子,这一抓往后一拉,阿涎胸口处的印记一览无余。
林叙眉头一跳,脸上失了笑。
在阿涎胸口处,落着一块胎记,发黑发红的一撇,粗看像是一道柳叶。
阿涎赢了此局,笑着就说不玩了,收了耍货回了屋。
林叙还蹲在原地,神色凝重,只是一回头,就对上了青伯的眼睛。他也顺着走了过去,坐到了青伯身边。
“阿涎……你们捡的?”
青伯混沌眼一亮,犹豫片刻,点点头。
“几岁。”
“襁褓之中,荒山之处。”
林叙点头,不再多说,只等面前多了一杯酒,林叙才从回忆里清醒。
“你们不会是南边的清水宗吧。”
青伯点头,这下只以为是林叙找到了阿涎的亲人,还思索着该不该问问,就听林叙开口道:
“十年。”
“嗯?”
“十年里,别出陵京,别下南。”
陵京下了第一场雪,落得急也铺得薄,只是冬风一过,地上就只剩下。
林叙屋子里烧着炭火,蓄着暖气,是以当林叙带着话本扯开屋门时,才感受到冷意,准头又极速披上了一件毛披。
陵帝那日只叫他回去反省,却没开口说反省到什么时候,林启书上朝的时候也没探出什么口风,索性他就当作是放个小长假了。
他这几日都赶早去陈府,一早出门还能遇见去上朝的林启书。
林启书每次都苦笑着摇摇脑袋,最后上马车前只是语重心长地拍拍林叙的肩膀,道:
“早点拐回来。”
所以,他林叙去陈府,是背负着重大责任去的。
也依照往常一样,这个时候,他在路上也能遇见陈盛文的马车,帘子总是挑起一半,他看不清楚里面陈盛文到底是什么表情,但总归不是什么和蔼可亲的陈太傅,他低头问个好,惯例会收到陈太傅的一声哼。
“哼!”
林叙弯头,就是这样,舒服多了。
这几日,日子就这样,林叙倒还觉舒舒服服,惬意得不像话。
陈府他大摇大摆地进去,也只是潇洒地走出影壁,因为之后的路他都得边走边探了。
弯弯曲曲一圈,林叙努力地记着回去的路,跨步进了后院,陈辞的屋子算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面前有好几条曲桥,林叙每日都换着走,走上桥头,林叙笑着冲屋里喊了一声陈辞。
屋里没人回应,倒是从屋后翻出一个女人,紫色劲装,束冠长发,静静立在门口。
这人他认识,上一次打池子里翻进去,陈辞就喊了她来捞他,这样算来还算是救过他一条命。
林叙点头浅笑,从记忆中翻出一个名字,叫了出来。
“钟沚。”
钟沚面无表情,只是在听到她的名字之后稍点脑袋。
林叙往前进了两步,只见这钟沚摸着身边剑,侧身做出阻挡的意思。
“你前几日不在应是不清楚,我这些天都来找陈辞。”
“公子今日不许你进。”
钟沚开口,声音冷淡,带着点不近人情的疏远。
想来也是,前几日,他来后院,陈辞不是支在窗口等他,就是躺在竹椅上假寐,而今日门窗紧闭,叫人也不回应。
林叙大致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他又朝里面喊了一声。
“敛声,我进去跟你解释。”
可屋里还是静悄悄的。
“公子请回。”
钟沚嘴上客气,实际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林叙也没回应他,转头找了一块没积雪的空地,把一沓话本册子放下,转身之际折走一段含苞梅枝。
看似是对着钟沚,实则眼睛一首盯着屋里,笑着喊道:
“那没办法了,钟姑娘,我今日,还真要闯进去给敛声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