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陈辞的字迹。
刻在心底,永远忘记不了的。
一时之间,风动铃停,连猛然跳动的心脏都没了生息,只有呼吸,急切的,矛盾的,痛苦地在维持着林叙的生命。
带子缠在他的手心,风过擦走了上面的薄土。
林叙僵着头,心中最不可思议的想法不停争斗着,首到眼睛复明,嘴里呢喃出上面的字。
“风光不再亲离散,
观山一遇悔恨结。
只当今朝错别意,
他世遥拜他家郎。”
这副联子写得匆忙,可悔怨之意首迎面而来。
风光不再?陈家是如此,那林家又能好到哪里去。
陈盛文之死,林父之死,以至于后来的与他相近的陵祈安……是亲。
他与陈辞这辈子的误嫁错娶,不就应了最后一句话。
现在的陈辞不会写出这样的话,那……这带子是上一世的陈辞写的?
无从得知,可祈愿带上的事情前世今生都得到验证,只这一点,足以让林叙毛骨悚然。
只是脖颈的汗凉风吹过之后,心里很快就只剩下痛。
脚底的竹凳抖了抖,楚浔擦过身边,只是瞟了一眼林叙,随后就绕过人去挂他的带子。
许久之后,林叙才缓过神,平静了心里的挣扎。
前世了,前世了。
如今,一切都不会发生的。
他将祈愿带系到了树枝上,再抬起去看这一树的旺景,只觉震撼和敬畏,不由对着树低头又拜了拜。在一旁的楚浔看到动作,也学着低头拜拜。
楚浔系完转头就往小路走,林叙也跟着要下竹凳,可还没跨出两三步,高处的一条带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带子上的字符不是大陵的语言文字,而是北边的邻国北蛮。
徐朔当初的决议离开,前往北蛮边境成了手握军队的惠安将军,当年林叙心中有怨,为了知道让母亲抛下他而远走的北蛮地是什么地方,林叙学了北蛮语,因此这带子上的字他算是熟悉。
北蛮现在狼子野心,边境那边这些年也多有交锋,以陵帝的性格,陵京不可能出现北蛮人。
林叙伸手勾近带子,只一眼,便警铃大作。
此中内容,竟也是和陈笙一样的谋划。
抓捕陈笙,露出的贼官砍头灭门闹了一个秋,陈笙死了,竟然还有人在顶风作案。
还是陈家?陈笙的下属?可该抓该查的己经走了个遍,陈笙爹娘如今都回了祖籍地。
“林公子,该下山了。”
身后楚浔叫喊,林叙敛了杀意,手一松,带子又上了高处。
风又措不及防吹了起来,在林叙落脚的竹凳之下,一条破旧的祈愿带露出鲜红,带子贴着树根,其上字迹模糊,可隐约能看来,一串小笔。
“偏要来世做明镜,破镜难圆总成空。”
下山路走得轻松,路上没什么人,两人懒懒散散地 迈着步子,林叙轻皱眉头,看着大摇大摆走在他前头的楚浔。
楚泞和楚浔跟着他的时间也不短了,他有两辈子的识人经验,知道这两个人不差。
但是他发现,陈辞身边最近也有了新人,也是贴身跟着的。
“楚浔。”
楚浔头往后一仰,哎了一声,等着林叙的后话。
“回去帮我查查最近在陈辞身边的那两个女人。”
楚浔收不住表情,几乎在下一秒就瞪大眼睛,张大口喊了一声啊。
林叙叹息,手扶额头,是真的替楚泞担忧。
“说吧,就冲你这大事不妙的表情,你也瞒不住什么。”
楚浔恨不得给自己的嘴巴来两下,手抽出青剑在空中比划几下来泄愤,最后只得老实交代。
“同门师兄师妹?”
楚浔点头,又将许齐收留他们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么多人?每一个都是你信得过来的师兄师妹?”
楚浔知道林叙在怀疑,这也不怪林叙,确实,他们这些人全都在陈辞底下当差,陈辞那身体,其中任何一个只一脚就能将陈辞踹翻。
“林公子放心,我们几个都是一路死里逃生过来的,不忠心的早就死在半路了,况且青师叔也在陈公子那边,他们没人敢胡来。”
“再者,我和楚泞是里面功夫最好的,他们若是敢做什么,我和楚泞肯定先灭了他们。”
林叙看其忠心耿耿,眼神柔善下来,两人一路又走了很久,快到山脚,林叙才终于说:
“你说你那些师兄师妹都是住在陈辞的小南院里,能带我去看看吗?”
果然,果然是他认识的林公子。
“你还是不信吗?”
楚浔也没了喜色,平静地望着林叙,实在是不明白,有什么好怀疑的。
“楚浔,陈笙结案一事你也参与了一二,那大火烧掉的书铺最后你也陈辞是后面的本家,如果我再迟一步,陈辞就死了,陈家也就完了,楚浔,我和陈辞在一起了,我没办法不担心。”
楚浔哑口,他自从跟着林叙以后,其实说实话是不太看得起这人的,他知道,这就是陵京里最混的官家子弟。
可现在,经历的陈家一事,这人的形象在他的心里清晰了起来,就比现在,他只小林叙几岁,可这人眼中似乎总是沉淀着其他的情绪。
于是,他就想,就这样的人,应该犯不上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吧?
但是,该威胁的还是要威胁一下。
楚浔看似在平静地和林叙对视,其实心里在组织比较高深的词语。
林叙被这人坚定决绝的眼神盯得发怵,心里一想,好像这江湖人都讲究个忠义,他如此怀疑是不是真的有点……
“行!我带你去,但是林公子。”
楚浔摘了配剑,青剑出鞘斩了一丛的苦草,碎叶落在了林叙的靴子上。
“林公子,我和楚泞也算是背地里给你干了很多事,我能带你去,但你如果有其他想法,就不要怪我了。”
说着还把剑束在脑袋前面。
林叙疑惑不解,前伸脑袋将其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这……这怎么一副心虚样?
不是在威胁他吗?
这是在威胁他啊!
“你……这是在假装威胁我?”
林叙甚至用指头指了指自己。
楚浔脑袋一仰,潇洒地把剑收回去,潇洒地系好配剑,来了一个不明深意的表情。
“那就得看林公子怎么干了?”
“可是……你记不记得,你有个师兄叫楚泞,他现在还在我手里。”
林叙己经很委婉地表达了,但是眼前的人,还是像受不了打击一样,石化在半路,表情越来越难看,最后轰的一个趔趄。
“林公子啊!!!我错了!!”
林叙现在怎么莫名其妙地有点想念楚泞了呢?
他吐出一口无奈,往楚浔前头走去,路过哭楚泞喊师兄的楚浔时,忍不住开口:
“听楚泞的话,别轻易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