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顾九辞揉了揉眉心,准备整理一下思绪,早些休息。
事务所的门板被人轻轻叩响了三下。
顾九辞走到门后,透过门缝向外看去。外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封信静静地躺在门前的石阶上。
她谨慎地打开门,捡起信封。回到灯下拆开,信纸上只用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极其简练,却异常醒目的图案——正是玄霄那块墨玉佩上、以及《星陨纪略》星图上她看到的那个神秘符号!
图案下方,只有一行简短的墨字:“欲知身世,三日后,亥时,城西关帝破庙见。”
顾九辞握紧了那张薄薄的信纸,这究竟是幽魂殿布下的陷阱,还是某个知晓她来历之人抛出的橄榄枝?
阴阳事务所内,顾九辞将信纸摊开在桌上,看向一旁歪在太师椅里,手里不知何时又摸出个橘子慢悠悠剥着的玄霄,以及站在窗边,面色凝重的陈临渊。
“看看吧。”
陈临渊率先走过来,拿起信纸一看,脸色骤变:“九辞,这绝对是个陷阱!字迹陌生,来路不明,还约在这种荒僻之地,分明是想引你入彀!”他语气急促,透着担忧,“幽魂殿的手段我们都见识过,不能去!”
玄霄剥好了一瓣橘子,塞进嘴里,这才懒洋洋地瞟了一眼信纸,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哦?关帝破庙?听起来倒是挺有趣的。”他看向顾九辞,眼眸里闪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光芒,“想去便去看看,左右不过是些跳梁小丑。若真有不长眼的,本座帮你拍死就是。”
顾九辞:“……”这话说得,好像拍死只苍蝇一样轻松。
她看向陈临渊,知道陈临渊是真心为她担心。但关于身世的线索,哪怕只有一丝可能,她也不想放过。顾家旁支孤女?经历过观星楼和皇家禁密区的事,她越来越不信这个说法了。
“我决定去。”顾九辞语气带着不容置疑,“不过,我会做好万全准备。”
她便不再理会二人的反应,走到书案前,铺开黄纸,取出朱砂符笔,开始凝神绘制符箓。她绘制的不是普通的驱邪符、平安符,而是几张威力更强、消耗也更大的高阶防御符箓,甚至还有一张极为耗费心神的“追魂溯源符”,以备不测。
陈临渊看着她专注而坚决的侧脸,他走到顾九辞身边,声音低沉却无比坚定:“我陪你去。”
顾九辞笔尖一顿,抬眸看向他。陈临渊的脸色因之前的重伤和根基受损,依旧带着几分苍白,但眼眸里满是执拗和不容拒绝的坚持。“我必须去。”他语气斩钉截铁。
看着他这副模样,顾九辞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感动,也有一丝无奈,:“好。但你记住,万事以自身安全为重,不可逞强。”
“嗯。”陈临渊紧绷的神情这才稍稍放松。
接下来的两日,顾九辞除了绘制符箓、检查法器,便是研究那枚从静宁宫带回来的废弃骨簪。
陈临渊则抓紧一切时间打坐调息,虽然进展缓慢,他从未放弃。
玄霄依旧是那副闲散模样,不是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太阳,就是捧着本不知从哪淘来的闲书打发时间,偶尔投向顾九辞的目光,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期间,太子李九辰派了心腹内侍前来,送来了极为丰厚的赏赐。除了金银珠宝,还有几箱珍稀药材,以及几部皇家秘藏的古籍,其中两部赫然是关于星象观测和上古秘闻的孤本。
内侍传达了太子的谢意后,状似无意地旁敲侧击,询问起静宁宫“刺客”之事,又问顾九辞对于宫中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有何看法,言语间带着明显的试探之意。
顾九辞自然听得出弦外之音。她只说自己一介方外之人,只管驱邪除祟,对宫闱倾轧之事毫无兴趣,但也表明立场,若再有邪祟为祸苍生,定不会袖手旁观。至于那“刺客”,自然是子虚乌有,不过是些许误会罢了。
内侍见问不出什么实质内容,又见顾九辞态度明确,便不再多言,恭敬告退。
顾九辞收下赏赐,尤其是那几部古籍,让她颇为欣喜,希望能从中找到更多关于星图和身世的线索。
夜深人静时,顾九辞再次拿起那枚布满裂纹的黑色骨簪。她调动灵力,小心翼翼地探入其中,仔细感应着那缕残留的、极其微弱的青色剑光气息。
借着太子赏赐的几样有助于凝神静气的珍稀材料辅助,她似乎有了新的发现。
这缕青色剑光气息,不仅仅是单纯的残留,更像是在骨簪被邪力彻底侵蚀前,强行在其中留下了一个极其细微、却异常坚韧的“印记”。这印记的作用,似乎与昭阳公主灵魂深处那道守护光芒如出一辙,都在对抗和排斥着某种更深层次的污染。
“啧,小九儿,对着个破簪子也能看入迷?”玄霄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有些强大的守护烙印,可不是光靠蛮力就能看透的。说不定啊,需要特定的‘钥匙’,或者某种特殊的‘血脉’,才能真正激活或者解读里面的信息呢。”
顾九辞抬眼看向他。玄霄迎上她的目光,笑得意味深长,不再多言。
顾九辞蹙眉深思,玄霄的话,似乎总在有意无意地将线索指向她的身世。
随着顾九辞在京城名声日隆,“顾神算”夜探皇宫、智斗妖邪、净化邪物、深受太子倚重的事迹,被各种添油加醋的版本在私下里传得神乎其神。阴阳事务所的门槛几乎要被踏破,预约的帖子己经排到了数月之后。
然而,盛名之下,暗流亦开始涌动。一些潜藏在暗处的势力,无论是幽魂殿的残余,还是其他对顾九辞突然崛起感到好奇或忌惮的组织,都开始不动声色地调查她的底细。
更有甚者,那个之前被顾九辞用霉运符教训了一顿、在家摔断腿、闹得鸡飞狗跳的王半仙,不知从哪里得了些旁门左道的助力,伤好之后竟然贼心不死,重新在街角支起了摊子。他不敢明着和顾九辞叫板,便在背后偷偷散布谣言,说顾九辞使得是“妖法”,能耐越大,反噬越重,迟早害人害己,甚至还悄悄派了几个泼皮暗中监视阴阳事务所的动静,试图败坏她的名声,抢回些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