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的夜空被火光映得一片诡异的橘红,焦糊与血腥的气味混杂着阴冷的煞气,首冲口鼻。
顾九辞站在一片狼藉的废墟前,突破练气期后,她的灵觉敏锐了数倍,能清晰感知到空气中残留的狂暴法力波动,并非寻常走水或爆炸,=是源自内部的术法失控,带着幽魂殿那种特有的阴邪与死寂。
周围百姓惊恐地指指点点,几队官兵手忙脚乱地维持秩序,试图灭火。
顾九辞避开人群,身形如鬼魅般潜入废墟中心。脚下是烧得焦黑的木料和碎裂的砖瓦,她小心地拨开一块尚有余温的房梁,目光定格在下方。一枚通体漆黑、雕刻着狰狞骷髅头的令牌半掩在灰烬中,旁边还有半张烧得残缺的羊皮纸地图。
幽魂殿!顾九辞看现场,心中了然,多半是他们在准备仪式时出了岔子,导致据点自爆,或是被灭口了。
她刚将令牌与地图碎片收入袖中,几名身着京兆府官服的差役便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闲杂人等速速离开!这里由官府接管!”为首的班头横眉竖目,没把这个穿着普通、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女子放在眼里。
顾九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从袖中摸出一块玄铁令牌,随手抛了过去。那班头下意识接住,定睛一看,只见令牌上篆刻着古朴的“辅政”二字,入手冰凉,带着一股无形的威严。他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握着令牌的手都开始哆嗦,差点没拿稳。“辅政令?”
周围几个差役也看清了令牌,顿时噤若寒蝉,方才的嚣张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这里由我接管。”顾九辞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封锁现场,仔细搜查任何可疑物件,特别是带有这种骷髅标记的东西。另外,今晚之事,严格保密,若有半点风声泄露……”她目光扫过几人,带着一丝冷意,“后果自负。”
“是!是!谨遵大人吩咐!”班头连忙躬身应道,态度恭敬得判若两人,忙不迭地指挥手下行动起来,效率比刚才高了不止一倍。
顾九辞暗忖这太子给的令牌还真好使,比符箓都管用。她走到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指尖灵力微动,激活了玄霄给的那枚精致传讯符。
“城南据点自爆,找到幽魂殿令牌和半张地图,上面有‘大祭’字样。”她言简意赅地将情况传了过去。
玄霄慵懒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我们这边也扑了个空,城西香料铺人去楼空,只残留些许痕迹。回事务所碰头。”
顾九辞收起传讯符,又对那班头交代了几句,便转身离开,留下京兆府的人在废墟里苦哈哈地翻找。
回到熟悉的阴阳事务所,玄霄正斜倚在柜台上,手里把玩着一个茶杯,陈临渊则安静地坐在一旁擦拭着一把看不出材质的短剑。
顾九辞将令牌和残图放在桌上。“这就是现场找到的东西。”
三人凑近研究那半张羊皮纸地图。地图绘制的是京城的部分区域,用朱砂标记了几个点,其中几处己被墨笔划掉,包括刚刚爆炸的城南民宅和玄霄他们探查的城西香料铺。
“这些未被划掉的点……”玄霄指尖划过地图,“并非随意选取,隐隐对应着京城几处地脉节点,或是某些香火鼎盛、人员密集的特殊建筑。”
其中一个格外清晰的标记,指向了城东区域,旁边标注着三个小字——墨韵斋。
“墨韵斋?”陈临渊微微蹙眉,“那是一家很有名的老字号书画铺,开了上百年,来往皆是文人墨客、达官显贵,怎么会和幽魂殿扯上关系?”
“越是不可能的地方,往往越安全。”顾九辞沉吟道,“他们连大臣府邸和将军墓都敢闯,利用一家书画铺做掩护,不足为奇。”她看向玄霄,“我想去探一探。”
玄霄挑眉:“哦?用你那新鲜出炉的‘辅政司行走’身份?”
“正有此意。”顾九辞嘴角微扬,“就以检查消防安全为由,名正言顺。”
顾九辞找出上次太子赏赐衣物里一套不起眼的吏员常服换上,陈临渊也稍作打扮,扮作随行的书吏。玄霄则表示他不方便出面,留在事务所“看家”,顺便研究一下怎么处理那块幽魂殿令牌上的残留气息。
两人来到城东墨韵斋。店铺古色古香,门面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书画琳琅,墨香扑鼻,几个穿着考究的文士正在低声品评画作,一派风雅。
掌柜的是位年过花甲的老者,留着山羊须,眼神精明,见到顾九辞出示“辅政令”要求检查,虽略显惊讶,倒也十分配合,满脸堆笑地亲自引路。
“官爷这边请,我们墨韵斋一向注重防火,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顾九辞不置可否,装模作样地检查着店内的消防水缸、沙袋等物,一路走到后院库房。库房里堆满了各种卷轴、旧书、画框等杂物,光线昏暗。
“掌柜的,库房重地,更需小心火烛。”顾九辞一边说着,一边暗中运转灵觉,仔细探查。
老掌柜连连称是,态度无可挑剔。
就在顾九辞的灵觉扫过库房深处一堆蒙尘的废弃字画时,她心中一动。在那堆杂物之下,她感知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异常熟悉的阴煞气息残留,与将军墓祭坛、城南废墟的气息同源!虽然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但确凿无疑。
与此同时,假装在翻看旧画册的陈临渊,手指不经意间被书页夹层里藏着的一枚细如牛毛的黑色短针轻轻刺破。他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将那枚短针悄然藏入指缝。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顾九辞又随意指点了几处“隐患”,让掌柜整改,便带着陈临渊离开了墨韵斋。
刚走出店铺没多远,迎面就撞上了一身闲逸青衫、手持折扇、仿佛只是路过游逛的玄霄。
“哟,顾大人公务繁忙啊。”玄霄摇着扇子,笑吟吟地打招呼,眼神却在顾九辞脸上一扫而过。
顾九辞不动声色地回道:“玄霄公子好雅兴。公务在身,先行一步。”
三人心照不宣地错身而过,各自散去,约定稍后在事务所汇合。
再次回到事务所,门一关上,陈临渊立刻摊开手掌,露出那枚细小的黑色短针。
“这是……”顾九辞凑近细看。
“魂引针。”玄霄不知何时己出现在他们身后,拿起短针看了看,“幽魂殿内部传递隐秘信息的工具,上面淬有特殊药水,信息刻录在针内,需要特定手法才能解读。”
陈临渊道:“我是在一本旧画册的夹层里发现的。”
“看来,墨韵斋不仅仅是个据点,还是他们传递消息的中转站。”顾九辞分析道,“只是不知道这针上传递的是什么信息。”
玄霄将魂引针收起:“解读不难,给我点时间准备些东西。”他走到地图前,目光再次落在那些标记点和“大祭”二字上,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城南据点爆炸,墨韵斋的魂引针……结合这些散落的据点和节点,”玄霄缓缓道,“我怀疑,这所谓的‘大祭’,很可能是一个覆盖京城多个关键位置的大型邪阵。城南的意外,或许打乱了他们的某个环节,也可能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
一个覆盖全城的大型邪阵?顾九辞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幽魂殿,到底想在京城做什么?
夜深人静,顾九辞盘膝坐在榻上,运转《玄元诀》稳固刚刚突破的境界。暖玉泉带来的提升巨大,但根基尚需打磨。灵气在经脉中流淌,丹田内的气旋缓缓旋转,带来平和安宁之感。
就在她心神沉静之际,脑海中再次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云雾缭绕的山巅,身着青色道袍的“清微”手持一柄流光长剑,神情肃穆,正指挥着众多同门弟子快速站定方位,掐动法诀,布下一个繁复玄奥的阵法,对抗着远方汹涌而来的滔天魔气……
那阵法的运转方式,能量流动的轨迹……顾九辞猛地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为什么她觉得幽魂殿可能布置的那个“大祭”邪阵,与她记忆中“清微”所布下的那个守护仙阵,似乎有着一种诡异而微妙的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