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叶落满庭院时,李雪颖正蹲在砂锅前扇火。药香从老式炭炉里溢出来,混着檐角风铃的叮咚声,惊走了偷柿子的麻雀。
"咳...你这是熬毒药还是炖补品?"伍小凯裹着羊绒毯歪在藤椅上,素日凌厉的眉眼被高烧染得湿漉漉的。晨光漏过葡萄架,在他苍白的唇上洒下碎金。
李雪颖舀起半勺汤药吹气:"某位总裁淋雨装英雄的下场。"她故意将药碗搁在石桌另一头,"自己过来喝。"
三天前那场秋雨来得蹊跷。本该在巴黎谈判的伍小凯突然出现在云裳仓库,单衣薄衫地指挥工人抢救被淋湿的蚕丝。等李雪颖发现他倚着货架发抖时,这人己经烧得说胡话,嘴里还念叨着"雪颖怕打雷"。
"手疼。"伍小凯突然蜷起指尖,腕间红绳铃铛轻响。那是昨夜李雪颖去寺庙求的平安绳,老住持说要用体温煨足西十九天。
瓷勺磕在碗沿发出脆响。李雪颖瞪着他病中仍精致的下颌线,想起护士说的"患者凝血功能异常",终究败下阵来。药汁递到唇边时,男人得逞的梨涡在热气后若隐若现。
门铃突然炸响。快递员搬进半人高的纸箱,寄件人处画着歪扭的出租车。李雪颖拆开层层泡沫,取出件月白色真丝睡衣——袖口绣着中药图谱,当归的叶片恰好拼成"小凯"字样。
"定情信物。"病号理首气壮地抖开睡衣,"某人在医院陪床时,拿我衬衫练刺绣的代价。"他指尖划过领口处的艾草纹,"这里少绣了三针。"
李雪颖耳尖发烫。那夜暴雨拍打急诊室窗户,她为掩饰慌乱,顺手抓了件衣服练苏绣。谁知竟是伍小凯贴身穿着的高定衬衫,如今后襟还留着她的歪扭针脚。
暮色渐沉时,伍小凯忽然说要吃阳春面。李雪颖站在老式灶台前犯难,身后传来沙哑的指导:"猪油要熬到琥珀色,面条得用竹升面..."男人不知何时蹭到厨房,下巴虚虚搁在她肩头。
面汤沸腾的雾气里,他握住她拿筷子的手:"我外婆说,阳春面能拴住游子的魂。"尾音散在袅袅热气中,"你要不要试试..."
陶瓷碗突然裂开细纹。李雪颖低头搅动面条,发现碗底刻着极小的一行字:赠孙儿小凯 外婆制于庚辰年。她想起调查资料里,伍小凯外婆正是二十年前苏绣非遗传承人。
夜半惊雷炸响时,李雪颖赤脚冲进客房。伍小凯缩在床角发抖,冷汗浸透真丝睡衣。她慌忙去按呼叫铃,却被攥住手腕:"别走..."
月光劈开窗帘,照见男人颈间狰狞疤痕。李雪颖突然记起实验室日记里的"代谢系统损伤",指尖轻触那道凸起:"疼吗?"
"你亲亲就不疼了。"伍小凯闭着眼往她怀里钻,滚烫的呼吸喷洒在锁骨。李雪颖扬手要打,却摸到他后背未愈的烫伤——那夜抢救蚕丝时落下的。
晨雾未散时,厨房飘出焦糊味。李雪颖眯着眼摸到灶台前,撞见伍小凯系着碎花围裙煎蛋。晨光为他镀上毛茸茸的金边,腕间红绳随动作轻晃:"某些人不是说要做早餐?"
砂锅里咕嘟着百合粥,案板上梅花状胡萝卜片排成爱心。李雪颖忽然鼻尖发酸,这是母亲去世后,第一次有人为她熬粥。
"哭什么。"伍小凯用锅铲挑起心形煎蛋,"万晟总裁亲自下厨的机会..."他突然顿住,因为李雪颖将额头抵在他后背,泪水洇湿了外婆绣的艾草纹。
蝉鸣渐弱的午后,李雪颖在书房发现本泛黄相册。七岁的伍小凯抱着奖杯站在围棋馆前,身后玻璃映出个穿旗袍的温婉女子——正是云裳创始人的独生女,李雪颖早逝的小姨。
暴雨再临那夜,急诊室电话惊醒相拥而眠的两人。李雪颖听着护士报出的病危通知,终于看清体检报告上的字迹:先天性凝血功能障碍。她抖着手给伍小凯系衬衫纽扣,却被他握住指尖:"别怕,外婆说我的命硬得很..."
救护车红灯刺破雨幕时,李雪颖摸到他口袋里硬物。翡翠胸针在掌心泛着冷光,背面刻着两行小字:赠雪颖 小姨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