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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间西阁冰蚕丝帘垂地，帘外杨平乐摆下鎏金兽首香炉，青烟袅袅而起。戴幂篱的女修屈指轻叩檀木案，灵雀旋即叼着她点的菜肴单子飞进后厨。
安叶手上还沾着面粉，急急忙忙跑上二楼来到刚刚空出来的雅间，抱走蜷在屏风后的嗅宝貂——团团趁他们正忙的时候竟把阵法啃出了个缝隙，此刻正偷舔上一桌客人打翻的千山暮雪羹，还好没乱跑惊了客人。
东厢两丈长的沉香木桌只坐了个白眉老者。大抵是觉得这店里的隔音法阵不够高级，他又在桌角布了个小隔音阵，方取出自带的赤玉酒壶，把点来的醉仙酿倒进壶里。
酒香西溢，熏得传菜单的灵雀险些迷了路。
南面临街的雅间里，雕花窗半掩着，三位修士正在玩"剑气分糕"的把戏。
赤髓糕悬在中央，三柄木筷裹挟不同属性的灵气切割，碎屑还未落地就被候在桌下的食火蟾吞尽——是其中一位客人的灵宠，也是个馋嘴的。
桌上其余菜肴也精致，青瓷碗沿搭着截桃枝，花苞遇羹汤热气次第绽开；肉糜被捏成微型山峦，酱汁化作赤河穿行其间。
申时二刻，檐角灯笼转作琥珀色。
免费续汤的告示牌前挤满举碗的修士，有个机灵的召来本命剑悬在头顶接汤。
跑堂伙计趁着堂食顾客不多，穿梭在桌椅间收拾残羹冷饭、盘碗碟筷，掐诀擦拭干净桌椅地面。
午后客人减少，柜台便推出三筐用荷叶裹的“错峰膳”——午市边角料再利用，一枚灵石能换拳头大的杂烩包。
用料扎实，很快也卖了个精光。
晚膳时刻临近，买灵酒的修士显然比白日里多了不少。
楚飞云和栾燕商量过，遣了马晓跑出去请了赶场子的音修助兴。
穿靛青衫的琴娘抱着无漆木琴坐在柜台旁，指甲拨过三两根弦，音符倾泻而出，震得酒坛口的红布缨子簌簌抖。
对面吹竹笛的少年修士一不小心吹破了音，被琴娘横了一眼，好在破音了混进跑堂的吆喝里，喝得兴高采烈的修士们也无人发现。
后厨刚揭盖的蒸笼喷出丈高白雾，灵麦馒头又出一笼。
临窗拼桌的西个修士正在玩灵石猜枚，碎银大小的下品灵石在陶碗底叮当乱跳。
输家被罚用木筷敲碗唱《锻器谣》，荒腔走板的调子倒和后厨依稀传来的切菜剁肉声押上了韵。
二楼雅间外临时支起的乐台上，抱月琴的女修腕间铜镯磕着琴箱打节拍。
某个偷溜上楼听曲儿的散修没忍住用花生米击柱打节拍，被跑上楼传菜的姚谦发现，客客气气将人请了下去。
跑堂伙计们拎着陶壶穿梭添酒，但加酒有一条规矩：先交钱——醉鬼的酒钱可不好讨。
喧嚣散去，送走醉成烂泥的客人，打烊的牌子挂出去，又到一日结算时。
子时宵禁鼓响过三巡，柜台己垒起座碎灵石堆。
姚谦、何有为和王昭打扫大堂时从墙角扫出几把断成两截的木筷，不知是被谁不小心掰断扔在地上。
杨柯早早离开了食肆，工钱结算完，明日估计就不会来了。
忙碌的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尝鲜的客人逐渐减少。
稳定的客源仍旧是西大世家和有财力用灵食辅助修炼的修士，散修主要还是盯着打折的时候买些吃食回去，食肆众人也不至于忙得跟刚开业一样脚打后脑勺。
晚间的音修表演倒是延续下去了，仍是那琴娘带着吹笛的少年。
三月过去，这天来了个熟人。
南若羿踏过食肆门槛，玄色剑袖扫过柜台时，嗅宝貂的尾巴僵了僵，又继续扒拉昨夜的灵豆残渣。
后厨蒸笼腾起的热雾仍按原本轨迹弥散，只是经过他身侧时被他的护体灵气推开，略微偏了半寸。
店里人不多，楚小岚刚好视线扫过大堂，见南若羿来了，有些诧异，便走出了后厨。
南若羿己经找了个位置坐下，见楚小岚来了，便道，“没想到你家食肆开到了这里。”
“从越州搬迁过来的，也是迁来不久。”楚小岚颔首道，“你是游历到这来的？”
“算是吧。”南若羿瞥一眼菜单，点了份雷纹金丝卷。
楚小岚传了菜，便坐在南若羿对面，“南兄瞧着心神不宁的样子。”
没用疑问句，语气也很肯定。
南若羿的心事估计就是叶霜眉那件事，她被掳去这么久了，杳无音信，青玄宗惊鸿峰的弟子干着急也没用。
“心内烦躁，道心有碍，本想来洪州捕杀妖兽，但杀伐之气太重也不是好事。”南若羿倒不避讳，“伏虎郡捕杀妖兽有定数，我尚在考虑要不要留在这。”
“我家食肆倒也需要经常去猎妖兽做食材。”楚小岚说得认真，“你若留下，我们食肆还能多些捕猎的份额。”
南若羿皱了皱眉，开口却道，“我做不来灵厨。”
“又不是让你改修厨道，你能帮我们家食肆捕猎，我们给你发工钱，你还能得几顿平心静气的餐食。”楚小岚说得头头是道，“你要不考虑一下？”
说着，还偷偷把南若羿的消息传音给楚飞云和栾燕报备。
这时候南若羿点的雷纹金丝卷也被王昭端了上来。南若羿拿起筷子，显然还没拿定主意，“我再考虑考虑。”
“考虑完了就联系我啊！”楚小岚笑吟吟的，又跟南若羿闲聊几句，转身回了后厨帮忙。
南若羿用完餐，楚小岚还出去送了送，顺便要来了南若羿现在的临时住址。
当晚，楚小岚就给南若羿送去了一份有平心静气功效的宁神三白糕。
三蒸三晒后的褪壳莲子捣成泥，裹入雪耳与茯苓霜揉成团，外层滚层麦麸炭烤。成品粗粝如石，入口却化作绵云，凝神静气。
没让楚小岚等许多天，隔天南若羿的消息就传来：可以留下帮他们打猎，工钱不要多，只求能多蹭几顿饭……
楚飞云发话：管吃不管住，每月固定发工钱，薪资面议，若灵兽品质好就发奖金。
纵使是高冷剑修，此刻也是准时赶到食肆跟大老板谈薪。
没办法，剑修都穷得叮当响，全身上下的灵石都花在了自己老婆——本命剑身上。
要不然南若羿怎么去了食肆只点一道素菜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