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的铜锁在暮色中泛着青灰,盛瑶跟着御前太监跨过半人高的门槛时,鞋底碾过满地碎玉——那是三日前皇后嫡子夭折时,摔碎的平安锁。腐叶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她攥紧袖中银针,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印记。
殿内烛火如豆,皇后浑身素白跪坐在炕边,怀里抱着早己冰冷的襁褓。皇帝背手立在窗前,龙袍下摆被穿堂风掀起,露出绣着蟒纹的靴底。当盛瑶的影子落在青砖上时,殿内突然响起歇斯底里的尖叫:"就是她!昨日她给皇子请平安符时,碰过孩子的襁褓!"
说话的是淑妃身边的掌事宫女,此刻正举着半片烧焦的木偶,木偶心口插着三根银针,针尾系着染血的丝绦——正是盛瑶今日所穿裙裾的配色。盛瑶垂眸看着那木偶,指尖忽然刺痛——母亲临终前,也曾在她掌心画过同样的银针图案。
"盛医正,你还有何话说?"皇帝转身时,腰间玉佩撞击发出脆响。自选秀后月余,盛瑶因救治秀女有功,己被破例封为正七品医正,此刻却要跪在这满是霉味的冷宫里,面对"诅咒皇子"的罪名。
她抬头望向皇后,只见那双往日盛着春水的眼瞳,此刻布满血丝:"娘娘,皇子夭折前两日,可是出过疹?"皇后身子一颤,襁褓中的小被子滑落一角,露出婴儿脖颈间未褪的红斑。盛瑶心中一凛,继续道:"若臣妾所料不错,皇子脐带上该有化脓的创口。"
"妖言惑众!"淑妃突然从屏风后转出,金镶玉的护甲划过盛瑶鬓角,"解剖龙子乃大不敬之罪,你竟敢——"话未说完,皇后突然暴起,扯住淑妃的腕子:"让她验!若真能还我儿清白,便是开膛破肚又如何!"
殿内空气凝固。盛瑶知道,皇后这一赌,赌的是整个母族的存亡。三日前皇子暴毙,太医院首座(其父盛明修)诊脉时只说"邪祟入体",却不敢提半句解剖,此刻若她再退缩,盛家便真坐实了"巫蛊之罪"。
"取酒、银针、竹刀。"她转向随行的医女,声音平稳如深潭,"再备三桶温水,水温要与人体相近。"目光扫过皇帝时,发现他袖中指尖轻叩,正是往日批改奏折时的习惯——这是他动摇的征兆。
当襁褓被解开时,殿内几人同时屏息。婴儿脐带上缠着浸血的帛布,解开后露出红肿溃烂的创口,脓液混着血水渗入身下草席。盛瑶用竹刀轻轻挑开痂皮,凑近些便能闻到腐坏的腥甜:"各位请看,创口周围皮肤呈青紫色,正是金葡菌感染的征象。"
淑妃冷笑:"不过是说辞,谁知道你有没有提前做手脚?"盛瑶不置可否,取过银针蘸了烈酒,刺入自己指尖。鲜血滴在瓷碟中,她用竹刀刮取少许脓液混入:"金葡菌遇人血会凝成团状,若真是诅咒——"她指向瓷碟中渐渐聚集成絮的血珠,"总不会连臣妾的血都被诅咒了吧?"
皇帝上前半步,盯着瓷碟中的变化,目光渐冷。皇后突然抓住盛瑶的手,指甲掐入她腕骨:"你父亲说过,这病能治的是不是?他昨日还说……"声音突然哽住,盛瑶心中一痛——父亲昨日确实在太医院配了青霉素药膏,却被淑妃以"巫药"为由打翻。
"皇子夭折,是因脐带感染未及时处理,致毒血症发作。"盛瑶首视皇帝,"若有人早前阻拦太医院用药,才是真正的凶手。"她指尖划过木偶上的丝绦,"至于这诅咒木偶,丝绦用的是蜀地贡品'缠枝莲',全京城只有淑妃娘娘的绣娘会在针脚处留三瓣花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