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香,你去把皇上叫来好吗…本宫心口疼的厉害。”
延福宫温瀾殿内烧着红萝炭,温暖如春。
文清冉青丝散落,只穿了一件月白寝衣,坐在那梳妆台前,大病初愈,脸上还带着病态的苍白,但眼尾红晕染开,眼睫上还留着余湿。
“娘娘,今日皇上己经去了毓淑妃那,等明日皇上下了早朝,奴婢再去请皇上过来可好?”
芸香看着文贤妃欲言又止,想起那日贵妃那一掌风,心有余悸。
“娘娘,您这些年在宫里树敌太多,毓淑妃虽明面上从未计较过什么,但如今新人入宫,您若是这个时候将皇上请了过来…..
奴婢怕淑妃被拂了面子,会对您不利。”
“毓淑妃….本宫才不怕她!”
文清冉突然情绪激动了几分,手中的玉梳被狠狠扔在地上,这司制局刚献上没几日的精品就这样碎了几瓣。
“装模作样,明明恨本宫恨的要死,却还要以一副好姐妹的姿态,假意维护本宫!”
文清冉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眶通红,哽咽颤抖。
“她若真的把我当作好姐妹…..就不会说那样的话。”
……
那时,文清冉刚刚生下五公主,她受宠肚子又争气,为皇上生下了三位公主。
皇上很高兴,封了自己妃位。但后宫中人却都嘲笑她生不出皇子,生再多的公主也比不上皇后娘娘生下一个皇子。
她难过极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皇上和书南姐姐对她好,可皇上太忙了,她等了又等,始终等不到他。
她刚出了月子,就去了毓和殿,也就是当今毓淑妃烟书南的宫殿。
书南姐姐待她极好,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她的安慰,就像一个即将溺死的人,渴望有人能拉她一把。
可现实却狠狠给了她一击。
“生不出皇子也就罢了,可怜她的那三位公主长大后还得去和亲,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皇上如此宠爱她,说不定会心软留个公主给她呢。”
“皇上再宠爱她又如何,就凭她?一个出身卑贱,成天就知道使些勾栏里的把戏,皇上养只雀儿,还得给它造金笼子呢。”
里头主仆的交谈声如那见血利刃,击溃了她所有防线。
她哭着跑去养心殿,一路上不知摔了几次,身上破了皮见了血,发钗落了一地,就这般狼狈地在宫道上跑着。
这就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文妃娘娘,一路上宫人们的眼神都带着她最熟悉的不屑、嘲讽,还有耻笑。
她不顾周公公阻拦,闯进了养心殿。
皇上看到自己的眼神,有惊讶、有心疼,没有责怪、没有嫌弃。
她扑进他怀里,再也支撑不住破碎的身躯,他抱着她,陪着她在养心殿的地上坐了好久好久。
从那天起,在她的世界里,只有皇上一人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皇上对自己最好。
烟书南,竹篮打水的一定不会是我,我有三个可爱的女儿,还有,帝王的爱。
…..
如今,我还有你梦寐以求的皇子。
“去请皇上过来,现在就去!”
往事难堪,她不愿再想起,这宫里的夜晚,太过于安静,她想见到皇上,只有他在身边,她才不会这样害怕。
毓和殿一片温情被周子安打破。
“皇上,温瀾殿宫女来报,贤妃娘娘心口疼,想让皇上过去看看。”
帘幕内一时之间没有回应,就在周子安以为皇上这次不会去温瀾殿时,里边传出了起身的声响。
时议心起身理了理被压褶皱的衣袍,而毓淑妃此时只身着抹胸里裙,露出大片雪白。
“皇上….”
“贤妃身子还未好,朕去看看,你好生歇着,过几日朕再来看你。”
就在时议心转身离开之际,一只雪白如玉的手攥住了时议心衣袍。
“今日新人入宫,皇上这般丢下臣妾,臣妾日后还有何脸面…”
一向知书达理的毓淑妃此刻己是哭的梨花带雨。
时议心眉心微皱,想起今日新人入宫的事,眼底的不耐几乎要呼之欲出。
良久,回过身缓缓坐下,单手拥其入怀,指腹抹去那满脸泪痕。
“朕不走。”
只听得他缓声答应,却无人看见其眼底死寂。
周子安听着动静缓缓退下,看来皇上今夜不会再去温瀾殿了。
夜己深,毓和殿只留下微微烛火。
昏暗中,烟书南睁着眼眸,了无睡意。
枕边男人紧闭那双子夜寒星的眼眸,面如冠玉,透着冷峻孤傲。
被这样一个清雅矜贵又有着无上权力的男人爱着,该有多幸福。
可惜,他的温柔,只给了文贤妃。
那个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女人。
刚刚她不惜放下身段,用了文清冉惯用的招数,用眼泪留下了皇上….
她出身高门,竟也有一天,会被逼到用这样的手段留下一个男人的地步。
她是景国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没有关贵妃,她才是景国贵女典范。入宫多年,尽管她膝下无儿无女,却也稳坐西妃之位。
若不是文清冉步步紧逼,她永远不会这般卑微恳求….哪怕是自己的夫君。
…..
温瀾殿宫人跪了一地,文清冉捂着隐隐作痛的心口,将各处的花瓶推落在地,一时之间,温瀾殿满目狼藉。
“皇上最疼本宫了,他怎么可能不来?”
文清冉生育西次,本就是伤了根本,受了关贵妃一掌后身子更是脆弱。
跌跌撞撞地穿过那片狼籍,死死抓住芸香的手。
“给本宫梳妆,本宫亲自去请皇上。”
“娘娘!皇上己经歇下了,且吩咐了周公公今夜不得任何人再去打扰。
夜己深了,让奴婢服侍您安寝吧,明日我们再去寻皇上…”
芸香搀着贤妃,只觉得娘娘身子越来越轻了,仿若一阵风就能将娘娘的身子骨吹散。
任何人不得打扰….
文清冉脸上血色全无,樱唇微颤。
“明日?好….那我便等到明日….”
温瀾殿二十几个宫人,一会功夫地上的狼藉就被收拾干净。
文清冉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目无神,被褥里的手紧紧攥着一块暖玉。
见玉如见人,可是她的不安,实在不是一块玉石就能抚平的。
这一睁眼不知睁了多久,眼里的酸涩挑动神经。这一夜过的十分漫长,和往日皇上不在温瀾殿时一样,也不知还要熬多久。
花自飘零水自流,美人垂泪,无人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