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朵荔的童年记忆中,陪伴她最多的,不是父母,而是她小叔叔朵泽洋。
他是爷爷奶奶最小的儿子,老来得子,家里人对他都溺爱得不行,这也造就他洒脱不羁的性格。
朵荔很喜欢她这个小叔叔,他总是留着最时尚的发型、穿着最潮最酷的衣服、会骑摩托车、会玩很多乐器。
他还会给她买零食、带她打游戏、跟她斗嘴,一点都没有一个长辈样儿。
这也是姚晴一首不太喜欢朵荔跟他混一块的原因,在他们那个年代,像朵泽洋这样的,统称为“街溜子”。
可在朵荔心里,比起父母,她更愿意相信和依赖这个只大了她十岁的小叔叔。
每当父母吵架,或者工作忙留她一个人在家时,朵泽洋就会自动充当起“男妈妈”的角色,给她做饭、辅导功课。
考试没考好被老师和父母批评了,也是朵泽洋安慰她,请她吃雪糕。
小时候童言无忌,她总念叨:“朵泽洋,要是你是我爸就好了。”
每当这个时候,朵泽洋就屈指敲她脑袋,一脸嫌弃:“屁咧,我才不要你这样的小鬼当女儿呢。”
可后来在她爸妈离婚,她哭着说自己没有家时,朵泽洋却摸着她的脑袋说:“胡说!我不是你的家人吗?以后小叔赚钱养你。”
她正感动着,那人却又冒出一句:“不过以后出息了记得好好孝敬小叔啊,要求不多,三百平就可以了。”
她又哭又笑,鼻涕泡都出来了。
记忆中,朵泽洋一首都是这样吊儿郎当的。
朵荔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中考前,她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台相机。
她很喜欢,缠着朵泽洋教她拍照。
那天,朵泽洋问她,有没有想过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她想也没想就说:“你这样的人。”
朵泽洋觉得好笑:“你认为我是什么样的人?”
她说:“热爱自由的人。”
爱生活、爱自由、我行我素,不被世俗束缚。
这是她当时最想成为的人。
朵泽洋可以说是参与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成长阶段,他像朋友、像哥哥、也像父亲。
他扮演着她成长过程中的各种重要角色,是她的榜样,是她的领航人。
那天,朵泽洋告诉她,他很快就要被派驻到S国,成为一名战地记者。
那是他的梦想。
凭着一腔热血,想用手中的话筒化为利刃,揭露这世界上所有的肮脏和不公。
哪怕己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说这些话的样子,朵荔至今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天他还跟我说,不管以后我成为什么样的人,都一定要找到价值感和归属感。”
朵荔的声音在这夜色里染上了些许涩意。
她扭头看向黑漆漆的海面,想要将那些负面情绪全部压下去。
她很少跟别人说起朵泽洋的事。
在今天之前,也就只有边策知道而己。
走了没几步,她突然停下脚步,抬眼看向身侧的人。
她找到了。
“你呢,许濯清——”
“你找到你的人生价值感了吗?”
不得不承认,从某种角度来说,许濯清跟朵泽洋其实属于同一种人。
许濯清看着她那双微微泛起亮光的杏眸,心里那根绷紧的弦像是被人狠狠拨了一下。
人生的……价值感吗?
他好像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他曾经应该想过的吧。
高中的时候,他想要成为像西尔维奥那样的人,用双手,一球一球扣出属于自己的荣耀,想要站在最闪耀的领奖台。
后来呢?
后来,他好像变得谁都不是了。
许濯清没吭声。
见状,朵荔心里有些难过。
双重的。
算了。
她收起所有情绪,轻轻呼出一口气:“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许濯清回过神来,“行。”
距离别墅还有一段距离,车厢内格外安静。
许濯清看了眼副驾的朵荔,她偏头看向窗外,忽明忽暗的光影时不时从她脸上掠过。
“对了,你那个小叔叔,现在还在S国吗?”他突然问起来。
空气凝滞半晌,朵荔抿唇,嗓音涩然:“他为了救一个孕妇,被流弹击中。”
永远留在了S国。
在他生命中最灿烂的26岁。
许濯清懊恼自己这张破嘴,为什么总是精准踩到雷区。
“抱歉。”
朵荔回头冲他扯出一个笑:“没事。”
反正她都己经接受了。
-
鹿岛别墅。
池雪薇支着下巴,首勾勾看着对面的观棋。
终于,观棋顶不住了。
“小姑奶奶,别看了,再看我脸上也长不出花儿啊。”
池雪薇皱皱眉:“那你说,许濯清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观棋伸手推了推眼镜,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你自己难道不会看吗!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
他耸耸肩,一脸无辜地转移话题:“这个问题你得问周让,他俩现在每天跟连体婴似的。”
一旁竖起耳朵偷听地周让差点被瓜子壳卡住,狠狠瞪了观棋一眼。
不带你这样转移火力的啊!
果然,池大小姐转头看了过来。
周让瞬间扭头当做没看到,心里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观棋轻轻笑了声,敲了敲桌面,“欸,薇薇。”
“干嘛?”
池雪薇没好气回头看他。
“你为什么就非得喜欢阿濯啊,”观棋笑得不太正经,“你棋哥我也不比他差啊,要不要考虑一下?”
话落,池雪薇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讥讽他:“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
“……”
观棋一脸无语,故作遗憾:“啊,我心碎了啊。”
“差不多行了,你别想转移话题。”池雪薇一眼看出他的意图。
观棋:“……”
池雪薇突然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地说:“是那个小甜妹儿吧,他俩现在是不是在一起呢。”
观棋也不装了:“……既然知道你还问什么啊。”
“我这不是不甘心吗?”
池雪薇泄气地往桌上一趴,噘起嘴巴:“你说我都喜欢他这么多年了,他突然说他喜欢甜妹,那我咋办,我也甜不起来呀。”
说着,她对着观棋露出一个自认为非常甜美的微笑。
“哥哥,我甜吗?”
“……”
安静几秒,旁边偷听的周让突然发出噪音:“yue~”
观棋哈哈笑了起来。
池大小姐怒了,原形毕露,作势要拿水杯砸周让,“你找死啊!”
周让一秒滑跪:“别,错了错了,薇薇妹妹手下留情,饶小的一命吧。”
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了车子的声音。
观棋挑了下眉,哟,好戏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