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石桥上，格斯伫立良久，目光投向村外。那只猴崽子，也不知跑去了哪里，可别在这时候添乱。他微微皱眉，这村子里的空气，沉甸甸的，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与此同时，史尔基己走到村子中央的寺庙前。这寺庙孤零零地立在一个小土丘上，西周的农舍大多残破，更显出此地的萧索。她仔细勘察着每一寸土地，每一块砖石。
“这地方，我可真不喜欢。”小妖精依芭蕾拉在史尔基耳边嗡嗡飞着，小脸上满是嫌弃，“阴森森的，一点生气都没有。”
史尔基没有理会她。这里地势相对开阔，是村中唯一能勉强容纳所有村民的场所，也是她布设法阵最理想的地点。她轻轻吸了口气，心中默念：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一定要好好干才行。”她对自己说，声音小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就在这时，两道小小的身影从寺庙侧后方的阴影里窜了出来。是两个七八岁的孩子，一男一女，脸上脏兮兮的，眼神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警惕与憎恶。
“啪！”一块小石子砸在史尔基的斗篷上，滚落在地。
“魔女滚出去！”男孩尖声叫道，又捡起一块更大的石子，作势欲丢。
女孩也跟着喊：“坏魔女！跟兽鬼一样坏！”
在他们的认知里，或者说，在祭司大人的教导里，魔女与那些择人而噬的兽鬼，并无本质区别。
史尔基低垂着头，默默承受着孩子们的敌意。斗篷的帽檐遮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史尔基！他们太过分了！”依芭蕾拉气得在空中乱飞，“快用魔法教训教训这两个小崽子！把他们变成鼻涕虫！”
史尔基依旧沉默。
“喂！你们两个小鬼！”
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两个孩子闻声一僵，惊恐地回头。只见一个比他们认知中最高大的成年人还要魁梧许多的黑衣男子，不知何时己站在他们身后，如同一座小山。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那目光却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刺人。
“啊！”两个孩子吓得魂飞魄散，丢下手中的石子，连滚爬带地逃走了，转眼就没了踪影。
格斯走到史尔基身旁，并未多言。
“哼，算他们跑得快！”依芭蕾拉叉着腰，得意洋洋地对格斯道：“多谢你啦，大个子！”
史尔基抬起头，帽檐下的小脸显得有些苍白。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朝格斯微微躬了躬身：“谢谢你。还有……在墓地那边，也谢谢你随机应变。”
她指的是之前摩根向村民介绍他们时，格斯和高大宝沉默而强大的气场，无形中为“魔女大人”的身份增添了不少说服力，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盘问。
“不过，”史尔基抿了抿唇，轻声道：“用那种借口编出的谎言进入村子，我觉得……有些不诚实。”
“老婆婆把你教得可真是彻底啊。”格斯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身影，片刻后开口：“你那时，其实想对那些村民，或者那个祭司说些什么吧？”
史尔基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倔强与愤怒，那情绪来得如此之快，又如此炽烈。
“不是只有那个僧侣！”她斩钉截铁地回答，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而是……我觉得目前现世所有的人，他们全都错了！”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郁积一吐为快：“这座寺庙所在的山丘，以前是祭祀这片土地精灵的神殿遗址！法王厅的那些人，将无数精灵信仰的圣地，就如同字面意思一般，生生践踏过去，在上面修建起他们的修道院！他们现在的教义，不过是夸耀权力的道具罢了！”
“人们争相歌颂所谓上帝之名，以为那样就能寻求救赎，一遍又一遍，丝毫不觉得厌倦！可他们不知道，或者说，他们努力想要忘记，那些被他们抛弃的东西里，恰恰隐藏着解救他们的关键！”
史尔基的语速越来越快，小小的拳头也握紧了：“我的老师以前就住在这附近的山林里。她往来于这些贫困的村庄，将精灵们的声音传递给人们，教导他们季节的变换，天气的规律，用草药和魔法治病救人。老师的魔法，不知道救了多少人！可是，自从法王厅的势力推广到这里，每个村庄都开始修建寺庙之后，他们就忘恩负义地排斥老师，污蔑她是邪恶的巫婆，把她赶到了森林深处！”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眼圈也红了：“从那之后，老师就过上了躲避人烟的生活。而到了今天，那些曾经受过她恩惠的村子，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将她彻底遗忘！”
“我……我无法原谅他们！”史尔基的声音再次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如果不是老师的要求，如果不是为了履行与老师的约定，谁会想来这种地方！”
依芭蕾拉在她身边盘旋着，小声安慰：“史尔基……”
格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比平时更加幽暗了几分。
“那你不要干就好啦。”格斯的声音平平传来，没什么波澜，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史尔基胸口刚刚平复下去的怒气，险些又被他这句话给顶上来。
他见她不语，又继续道：“既然这么不情愿，何苦为了一群你不喜欢的人，去冒那个险，跟兽鬼死磕？”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依旧紧握的拳头上，“再说，你那位老师，看样子也…时日无多了吧。这样一来，更没什么必要了。”
这话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你——”史尔基猛地抬头，脸颊涨得通红，想说什么，却又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依芭蕾拉在旁边急得绕着格斯的脑袋嗡嗡乱飞：“喂！大块头！你怎么能这么说史尔基！她是为了老师的嘱托！是为了——”
格斯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那只小妖精只是只讨厌的蚊蝇。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史尔基身上，语气不变：“别人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哪怕心里一百个不愿意。这跟小孩子替大人跑腿，换两颗糖吃，有什么分别？”
史尔基彻底说不出话了。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像是在燃烧，不是因为羞怯，而是纯粹被气的。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如此不讲道理，又如此首接戳人痛处的人！
他说的是什么话！
什么叫跟小孩子跑腿换糖吃没分别？老师的教诲，老师的期望，难道在他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
她深吸一口气，又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胸腔里那股郁气却越发翻腾。这个男人，这个粗鲁、高大、满身铁锈味的男人，他根本什么都不懂！
他懂什么叫传承吗？他懂什么叫责任吗？他懂什么叫一个魔法使的骄傲与坚持吗？
不懂！他肯定什么都不懂！
史尔基紧紧抿着唇，小小的身躯因为极力压抑的情绪而微微颤抖。她甚至不想再看他一眼，生怕自己会忍不住真的像依芭蕾拉说的那样，把他变成一只鼻涕虫，或者别的什么更恶心的东西。
这种人，这种说话能把人气个半死的人，怎么可能是她命中注定的旅伴？
绝对不可能！
命运的丝线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天大的差错！对，一定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