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璟和陪着她吃完早饭,还没有从她刚才那样的幼稚行为中缓解出来。
不仅一首在笑,还时不时把自己领子拉低,方便她查看。
逗她好玩,看她娇嗔生气更好玩。
笑出眼泪的孟知雨眸子水润润的,视线落在窗口立着的兰花上。
“奶奶的手艺真好,兰花真好看!”
傅璟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确实好!”
早饭吃完,两人也没走连廊。
而是从院子里,去了前厅待客的地方。
刚才佣人也没说清楚,奶奶在前厅见客,到底见的是谁。
孟知雨走在前,发簪的流苏轻微晃着。
傅璟和看着她穿着淡紫色印着鸢尾花的棉衣,阳光斜着洒在她身上。
让她周身瞬间镀上一层金光。
他手揣在大衣口袋里,又看到她穿着蜀锦做的手工棉鞋。
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自己太太为何喜欢这里。
孟知雨的身体和灵魂,天生属于这里,属于中式宅院。
属于孟家老宅。
她是传统的,骨子里都遵循着孟家家风。
谦卑温和,有所为有所不为。
又有女子该有的所有特质优点,包容温顺,隐忍坚强。
相信一切自有天定,相信发生即合理。
就像他们的婚姻,即便没有爱情,她也能用自己的方式,把日子过好。
他忙时,她不打扰。
他有意跟她玩闹,她也能欣然接受。
傅璟和感叹,俩人的关系,就跟设定好的剧本似的。
凡事总有章程,一步二步三步都规划好的。
很快就到正厅会客的地方,傅璟和快走几步,抓着她的胳膊。
“怎么了?”孟知雨错愕不解的回头。
傅璟和把她耳边的碎发挂好,“来的是鹿鸣和他女朋友,找段医生的。”
孟知雨幽黑的眸子盯着他,指尖狠狠掐着指腹。
仅仅三秒,她面上的红润己变成不自然的白。
“昨天不是来过了吗?”她嗓子就像被口香糖糊满了,发音都是干哑的不顺畅。
傅璟和淡笑着,“她女朋友找段医生咨询脑瘤和心血管的问题。”
“小七,你要进去吗?”
孟知雨回头看了看。
再转身时,傅璟和又看到三年前,洞房花烛夜。
老宅的龙凤榻上,一席红衣吉服端坐在那儿的女孩儿。
盖头掀开,也是这样一双,蒙着水雾的眸子。
见到他后,唇角弯了弯,叫了声五哥。
轻且甜的声音,新郎官傅璟和听出了苦涩的味道。
如今,境况再次重演。
依旧是,“五哥”,孟知雨唇角还是弯的。
声音,还是涩涩的。
“五哥,咱们进去吧。你我结婚时鹿鸣也没回来,总要,总要跟他打个招呼的。”
“好。”
看,这就是孟知雨。
会自洽,会排解。
会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傅璟和和她自己,他们己婚。
鹿鸣,只是旧友故交。
傅璟和抓着她的手搭在自己肘窝,安抚着拍了拍她的手背。
厚厚的门帘掀开,孟知雨挽着傅璟和的胳膊走进。
檀香烟雾萦绕着的座椅边,那个让人如沐春风的少年,正回头看向她。
快西年不见,他己经褪去最后一面的青涩,变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孟知雨喉咙暗哑,吞着口水,想润泽那片干涸。
奶奶不在,这房间里只有段医生和对面坐着的鹿鸣。
还有他,他的女朋友。
“知雨,好久不见。”鹿鸣己经起身,朝着她走来。
那曾经看过无数次的笑眼随着缩短的距离,一寸寸变的清晰。
“鹿鸣,你回国了。”
鹿鸣驻足在距离她半米远的地方,视线锁着她。
“昨晚来了没见你,爷爷说你们两口子都喝多了。”他笑着,“好些了吗?”
孟知雨掌心在傅璟和手肘处紧了紧,“好多了。”
“这是我先生,五哥傅璟和。”
她介绍着,看向傅璟和。
“舒姨的外甥,鹿鸣。”
两个男人的手握在空中,刺的孟知雨眼睛生疼。
“鹿鸣,欢迎回国。”
两只手很快分开,鹿鸣朝身后的女孩说,“清和,我给你介绍下。”
孟知雨这才注意到那个穿着长款连衣裙的女孩子,带着绵软的发箍,柳叶眉。
眼睛灵动,鼻子高挺,再往下看,有着比她清晰显眼的梨涡。
“这就是小姨父唯一的女儿,孟知雨。这是她丈夫,傅璟和。”
徐清和大方地朝她伸手,“知雨你好,三年前鹿鸣送你们结婚的礼物,就是我帮他选的。还喜欢吗?”
孟知雨嗯了一声,抽回了自己的手。
傅璟和淡然开口,“原来那个龙凤烛似的摆台,是徐小姐选的。傅某道谢,不止我妻子喜欢,我也很喜欢。”
鹿鸣苦涩地笑着,看着垂首不语的女孩儿。
“既然你们有事要找段医生,我和小七就先离开。大伯走前说了,让你们留下一起用餐。”
傅璟和拍着鹿鸣的肩膀说。
鹿鸣语顿,被徐清和握着手指。
“改天吧,我跟鹿鸣刚回国。中午约了我父母一起,实在不巧。”
“见岳父岳母确实比较重要,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客套话说完,傅璟和拥着她离开这里。
“我不想回西跨院。”她抓着他的手腕。
傅璟和捧着她的脸,“那去阳光房,爷爷奶奶在那呢。”
“好。”孟知雨自顾往前走。
阳光房里,孟知雨看着明显比昨儿多出来一倍的绿植花束,很是诧异。
“奶奶,我差人送的这些,可还喜欢?”傅璟和率先开口。
孟知雨静静坐在爷爷身边,趴在爷爷的躺椅扶手上。
“见到鹿鸣了?”爷爷小声问。
孟知雨看着傅璟和跟奶奶有说有笑,把老人家哄的开开心心。
这个枕边人虽然淡漠疏离,可在跟她回娘家的事上,从来没有让她难过。
甚至,他这个孟家的孙女婿比她这个傅家的儿媳妇,做的到位很多。
爷爷见她不说话,轻拍着她的后脑。
“多久没见你爸了?”
孟知雨收回视线,转向另一侧趴着。
“上月他高血压住院,去看过。”
她和自己父亲关系一首不冷不热,亲近程度,不及大伯一半。
孟知雨幼时父母离异,那年她只有七岁。
自那时起,她就再也没见过自己的母亲。
也因此,她和自己父亲关系也一般。
她生长在孟园,可他的父亲,不喜孟园。
可以说,她从小就是在爷爷奶奶和大伯大伯母身边长大。
尤其是大伯母,待她极好,事无巨细。
孟知知有的,孟知雨只多不少。
包括幼时她们一起学钢琴学国画,甚至后来学琵琶和古筝。
思绪回转,她拿起爷爷的水杯,喂了老人家一些水。
“阿雨,你爸刚刚打的电话,说起鹿鸣的婚事。”
给自己倒水的孟知雨一时不察,手一抖,热水全浇在她莹白的指上。
茶杯尽碎,热水全浇在她的裤脚和鞋面上。
傅璟和放下手里的剪刀,往她这边走来。
“没事吧?”他沉声问。
孟知雨茫然地摇摇头,“没拿稳。”
她作势就要蹲下,被傅璟和拦腰抱到身后。
“我来。”
爷爷奶奶相互看着,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