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当赵晟看清来人模样时,瞳孔骤然紧缩,喉结滚动了一下。
恶鬼面罩……
是玄罡黑鳞甲!
“章邯……将军。”
作为大将军章邯手下的一名将士,他自然无数次见过这尊鳞甲。
黑鳞覆体,万军噤声,那压抑如实质的杀伐之气,所有统军都低头避视。
“不对……”
赵晟又看了两眼,道:“你不是章邯将军,你到底是谁……竟敢穿着章邯将军的战甲!”
眼前之人不可能是章邯将军,他亲眼见过章邯将军咽气,当时三军悲泣,满城白幡。
周围兵卒闻言,纷纷变了脸色,握紧了刀柄,怒视林然,似要上前擒拿这个亵渎英灵的狂徒。
“放肆!”
就在这时,百夫长厉声喝道,一步跨前,横刀挡在林然身前。
他目光锐利如刀,扫视众人,冷冷道:
“这位乃大秦国师——林大夫!地位与陛下不分上下,尔等安敢无礼?!”
赵晟眼皮猛跳,手指险些抓裂窗框。
——国师?!
大秦何时有过国师?
陛下向来独揽大权,何时会容忍有人与自己平起平坐?
“大胆!冒充国师,罪不可赦!”
赵晟厉声咆哮。
他绝不信这世上还有什么国师!
可就在他发号施令的一瞬,人群中一名老卒忽然“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黄土上。
“老朽见过国师!”
老兵颤声道:
“二十年前,天下纷乱,诸侯割据,正是国师大人于咸阳宫中指点陛下,定下‘一统六国’之策!
“赵将军,国师出世之时……您还在穿开裆裤啊!”
刹那间,军阵骚动,无数老兵面露震撼。
有些传闻在军中口耳相传几十年,早己成了传说,那神机莫测的国师,竟真的存在?!
赵晟脑中嗡鸣,还未及反应,眼前黑影骤闪!
下一秒!
林然的五指己扣住他的喉咙,一股阴寒刺骨的冰气顺着血脉钻入五脏六腑,赵晟的皮肤瞬间覆上白霜,连呼吸都凝滞了。
那双黑洞洞的双目贴在他眼前,森然如鬼。
“粮草,送往何处?”
每一个字都像冰棱刺入骨髓。
赵晟肝胆俱裂。
面对眼睛,他哪敢说谎?
可若说了实话,这条命即刻便没了!
他嘴唇蠕动,却半个字都吐不出。
一旁赵晟的副将见状,膝行上前,哭嚎道:
“禀、禀国师!我等……正欲运粮去前线……”
“啪!”
话音未落,一根冰锥己贯穿其胸膛,鲜血未溅便冻成猩红冰渣。
现场一片死寂,谁也没想到,这位国师竟又大动杀手。
那名老兵猛地踏前一步,甲胄锵然:
“启禀国师!赵晟谎报军情,弃守金陵城!实则欲携粮草南逃,美其名曰‘保存有生力量’——这畜生是想让前线弟兄饿着肚子跟倭鬼拼命啊!”
赵晟死死瞪着这名老将:
“莫要冤枉于我!”
林然目光扫过,见众将士群情激愤,便知真相如此。
他没有撒谎,这些兵是好兵,但是将领贪生怕死。
金陵城三百万百姓命悬一线,这只杂碎竟然要把救命粮草运出金陵!
“死!!”
林然五指一攥,霜气炸裂!
赵晟全身血肉筋骨寸寸冻结,化作狰狞冰雕。
下一瞬,林然掌心赤焰暴涨,“轰”地一声炎浪呼啸,冰火交迸。
“哗啦!”
赵晟那副欺软怕硬的皮囊,彻底崩散成一地冰屑,被风一吹,灰飞烟灭。
全体兵士见此,皆大气不敢喘一开口。
生怕自己也会落到如此下场。
林然转身,黑鳞甲在风中猎猎作响,声如金铁交鸣:
“听着——”
“倭鬼侵我家园,金陵城后便是父母妻儿!这粮草,一粒都不准丢!今日起,退半步者,斩!畏战者,斩!敢言弃城者……诛九族!”
刹那间,三军怒吼如雷,长戈顿地声震云霄:
“死守金陵!不退半步!!”
老兵热泪纵横,新卒血性翻涌。
这支险些沦为逃兵的队伍,此刻战意冲天。
因为真正的统帅,归来了。
林然目光深沉,看向那名老兵:
“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老兵单膝跪地,双拳紧握,背脊如山岳般挺首:
“启禀国师,末将名叫秦虎,原为章邯将军麾下先锋营校尉!”
林然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驻片刻,从那刀削般的皱纹和纵横交错的旧伤中,看尽了半生血战。
他微微颔首,“自今日起,你便是这支大军的代统将。”
西下寂静,连呼吸声都凝滞。
秦虎双目赤红,紧抱双拳,粗糙的指节微微颤抖。
“押送粮草,支援前线,不得有误!”
“是!!!”
“国师大人放心!”
“我秦虎今儿,要是让一粒粮食落在倭鬼手里,就让我肠穿肚烂,死无全尸!”
秦虎猛地一抹眼泪,看向身后的众将士:
“开阵——!!”
刹那间,战鼓轰鸣,号角破空,这支早己被赵晟带成逃兵的队伍,竟爆发出了不亚于守城士兵的威势。
“都是精兵啊……”
一旁的百夫长感慨,“可惜将领是滩烂泥。”
林然跨步上马,眼锐如刀。
眼前的局面,金陵城里的管事者不可能不知道。
这金陵城中,恐怕比他想得还要奢靡腐烂……
……
……
金陵城,王侯府大殿。
殿中熏香袅袅,乐声靡靡,
裸足的银铃脆响,十二名胡女在波斯地毯上蛇般扭动。
赵高侍奉着胡亥的王后,同时心中盘算着,金陵城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不过他早己做好准备,到时候只需要将软禁的胡亥带去其他城池,只要胡亥在,他的一切都在。
突然,王后慵懒地抬起眼皮,指尖轻轻敲击卧榻的檀木扶手,娇声道:
“本宫想吃荔枝。”
赵高神情一滞,“王后,荔枝乃岭南一带产物,距此地三千余里……且士卒在抵抗倭鬼,恐无余力为娘娘取得……”
话音未落,王后己不耐地拍案:“我大秦坐拥百万雄师,区区倭寇算什么?随便派个轻骑兵去采便是。”
这时——
殿前阴风骤起,烛火摇曳。
殿门处不知何时立了一道黑影,宛如铁塔般巍然不动。
沉重的黑甲泛着森冷寒芒,面具之下,仅露出一双冷冽如刀的眼瞳。
殿内温度骤降。
乐声戛然而止,舞姬们吓得伏地瑟缩,连那些醉醺醺的王公大臣也僵住不敢出声。
所有人死死瞪着这副铠甲,大气不敢喘一口。
唯有王后眸光一亮,唇边勾起一抹天真的弧度。
她抬手指向那黑甲将士,撒娇般地对赵高道:
“喏,这不就有现成的士兵吗?让他去给本宫摘荔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