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死寂。
谢忱脸上的肌肉,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他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的锐利眼睛,死死地锁着虞潆,仿佛要从她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丁点的虚张声势。
但他失败了。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没有赌徒的疯狂,没有绝境的挣扎,只有一种全然的、掌控一切的、令人心悸的自信。
她不是在赌。
她是在通知他,游戏规则,由她来定。
许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忱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从起初的压抑,到最后的肆无忌惮,震得胸膛剧烈起伏。
他摘下眼镜,用手指按着笑得发酸的眼角,眼底是一片病态的、兴奋的潮红。
“疯子……你才是真正的疯子!”
他重新戴上眼镜,那股子斯文败类的气质又回来了,但看向虞潆的眼神,却彻底变了。
不再是猎人审视猎物。
而是棋逢对手的,极致的兴奋与欣赏。
“好。”他站起身,亲手为虞潆理了理刚才被他拉扯过的衣领,动作亲昵又透着危险的界限感,“虞总的赌注,我接了。”
他转身,走向发球区,声音远远地、带着笑意传来。
“就怕今晚,我没这个福气。”
*
最后一个洞,标准杆西杆。
球童的脸色比脚下的草皮还要白,站得笔首,连呼吸都放轻了。
谢忱站在发球区,试了试挥杆,风声凌厉。
他没看虞潆,目光落在远处果岭的旗杆上,唇角挂着一丝玩味的笑。
“虞总,我先来,给你点压力。”
话音落下,他腰部发力,身体流畅地旋转,球杆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精准地击中高尔夫球。
“砰!”
清脆的击球声。
白色的球冲天而起,在空中划出一道近乎完美的抛物线。
落地,弹跳,稳稳地停在了距离球洞不到两米的位置。
一个漂亮的小鸟球机会。
这几乎是业余选手能打出的、最顶尖的水平。
他把压力,确确实实地,扔给了虞潆。
谢忱放下球杆,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神里的挑衅不加掩饰。
虞潆却笑了。
她没有立刻上前,而是走到旁边的伞下,端起那杯柠檬水,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
仿佛眼前这决定着五个亿和她自己归属的赌局,不过是一场寻常的午后消遣。
她放下水杯,这才踩着平底鞋,一步步走到发球区。
她站定的那一刻,周遭所有的喧嚣仿佛都静止了。
她侧身,沉肩,身体后摆的幅度并不大,却充满了极致的协调性和力量感。
挥杆。
“砰——”
击球的声音,比谢忱那一下,更清脆,更利落。
白球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以一个更刁钻、更低平的弧度,破空而去。
谢忱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颗球,越过草地,飞上果岭,没有丝毫停顿,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划出一道轻巧的弧线。
“咚。”
一声轻响。
一杆进洞。
全场死寂。
球童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整个人都石化了。
虞潆缓缓收杆,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个创造了奇迹的球洞。
她将球杆随手递给己经呆滞的球童,转身,朝着谢忱走去。
她脸上依旧挂着那种懒洋洋的、又媚又冷的笑。
“谢先生,”
她在他面前站定,微微歪了歪头,那双桃花眼里,是胜利者才有的、居高临下的慵懒,“看来今晚,你确实没这个福气。”
“我的付费内容,你看不到了。”
谢忱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精心布置的下马威,他引以为傲的赌局,在这个女人面前,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忽然,他笑了。
笑得比刚才更大声,更畅快,眼底闪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光芒。
“好……好一个虞潆!”
他拿出手机,当着她的面,拨通一个电话。
“把远星账上五个亿的备用金,立刻,转到虞氏集团的账上。”
他挂断电话,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沙哑。
“至于城西项目的合作协议,明天上午,我的律师会亲自送到你的办公室。”
他顿了顿,向前一步,凑到虞潆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虞总,从今天起,我这条疯狗……”
“归你了。”
面对谢忱这近乎献祭般的宣言,虞潆眼底的笑意,非但没有半分动容,反而更冷,更具侵略性。
她抬手,指尖轻轻点在谢忱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胸口,像是在安抚一只过于兴奋的宠物。
“狗?”她红唇轻启,吐字清晰,却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凉薄,“谢先生,养不熟的狗,可是会反咬主人的。”
她指尖的力道加重了几分,隔着薄薄的衣料,几乎能按在他的心跳上。
“最好,听话一点。”
说完,她收回手,仿佛碰了什么需要擦拭的东西,从手包里抽出一方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
那份刻进骨子里的嫌弃,比任何羞辱的话语,都来得更首接。
谢忱看着她的动作,眼底那股病态的兴奋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愈发炙热。
他喜欢!
他太喜欢这种被彻底碾压、被踩在脚下狠狠羞辱的感觉了!
“叮——”
清脆的提示音,从虞潆的手包里响起。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屏幕上,是一条银行的到账通知。
一长串的零,不多不少,正好五个亿。
虞潆唇角勾起一抹真正的、带着胜利者餍足的笑意。
她将手机屏幕转向谢忱,像是在展示一件战利品。
“谢先生,合作愉快。”
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停车场。
阳光将她的背影拉得修长,那股子潇洒决绝的劲儿,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赌局,不过是她信手拈来的一场游戏。
谢忱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许久,才缓缓低头,看向自己被她指尖点过的地方。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她指尖的冰冷和香气。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像个终于得到心爱玩具的,无可救药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