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表面风平浪静,但某些夜晚,林言秋还是会从噩梦中惊醒。有时是梦见自己又一次死在柒的刀下,有时是梦见这个世界突然崩塌,而她像尘埃一样消散。
她从不声张,只是默默爬起来,去海边坐到天亮。首到某天,她推开后门时,发现伍六七己经坐在台阶上,手里拎着一壶酒。
“睡不着?”他头也不回地问。
林言秋顿了顿,走过去坐下:“嗯。”
伍六七递过酒壶:“喝点。”
烈酒入喉,灼烧感一路蔓延到胃里。林言秋呛得咳嗽,伍六七却突然说:
“我不会杀你。”
海风骤停,林言秋怔住,转头看他。
伍六七望着远处的海平面,侧脸在月光下格外清晰:“所以,别再做那种梦了。”
……他知道了?
林言秋捏紧酒壶,忽然笑了
“首席大人这是在安慰我?”
伍六七轻哼一声:“嫌吵而己。”
林言秋笑得更开心了,仰头又灌了一口酒。这一次,酒似乎没那么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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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微凉的夜晚,林言秋盘腿坐在发廊屋顶,手里晃着半罐啤酒。伍六七坐在她旁边,魔刀千刃横放在膝头,刀刃映着月光,泛着幽蓝的光。
"伍六七。"
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能问你件事吗?"
"说。"
"白......对你来说,是什么样的人?"
空气突然凝固了一瞬,伍六七的手指微微收紧,刀鞘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林言秋立刻后悔了——她不该问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暴怒或离开,只是沉默了很久,久到林言秋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开口:
"她是我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在玄武国信任的人。"
林言秋的呼吸一滞。
"在玄武国,信任是奢侈品。”
伍六七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但她不一样。她会在任务结束后给我带糖,会在我受伤时骂我蠢,会......"
他的声音突然断了,林言秋看见他指节发白,魔刀的碎片开始不安地震颤。
"后来呢?"她轻声问。
伍六七冷笑一声
"后来?后来她在我背后举起了刀。"
夜风突然变得刺骨,林言秋抱紧膝盖,突然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有苦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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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许久,林言秋终于开口:
"我知道她背叛了你。"
伍六七的指节泛白,魔刀的碎片微微震颤,像是感应到主人的情绪。
"但我想告诉你的是——"
她侧过头,看向他
"背叛可能是真的,但别被怨恨左右。"
伍六七冷笑:"你在教我做事?"
"不是。"
林言秋摇头
"我只是觉得……人很复杂。"
她仰头喝了一口啤酒,继续道
"她也可能……有她的理由。"
"理由?"伍六七的声音冷得像冰,"什么理由能让一个人对最信任的人举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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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言秋轻声说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人有时候做的事,未必是自己真正想做的。"
她顿了顿,终于下定决心
"那次在桥上,我喊出警告之前,白其实看到了我。"
伍六七的瞳孔微微一缩。
"她本可以连我一起杀,但她犹豫了。"
林言秋的声音很轻
"就是那三秒……让我有机会提醒你。"
伍六七的呼吸微不可察地一滞,记忆中的画面突然清晰——白举起刀时确实停顿过,目光曾短暂掠过人群。
当时他以为那是在确认退路,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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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留给你一线生机。"
林言秋低声道
"哪怕只是一瞬。"
夜风拂过,伍六七的手指缓缓松开刀柄,沉默良久。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他问。
林言秋笑了笑
"因为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全部。"
"然后呢?"
"然后……剩下的,就是首席自己的事情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背叛可能是真的,但别被怨恨左右。"
她顿了顿,轻声道:"这才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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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陷入沉默。海浪声远远传来,月光洒在屋顶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许久,伍六七突然站起身
"不早了,下去吧。"
林言秋点点头,却在转身时听见他低声说:"她和你的眼神......不一样。"
"什么?"
"她举刀时,眼里是决绝。"
伍六七背对着她,声音很轻
"而你......"
你每次看我时,眼里都是悲伤。
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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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笼罩着小鸡岛,伍六七站在码头边缘,魔刀千刃第一次没有挂在腰间。潮水漫过他的靴底,又退去,像某种无言的叹息。
林言秋找到他时,发现他手里捏着一枚生锈的铃铛——那是白最后一次任务前,悄悄系在他刀鞘上的。
"潮水要涨了。"
她站到他身旁,没有看他。伍六七的指尖着铃铛斑驳的表面,突然开口
"她说过,这铃铛能驱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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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言秋看着海平面上一缕金光刺破云层
"现在呢?还信吗?"
铃铛被抛向海面,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在即将坠入深蓝的前一刻,魔刀碎片突然飞射而出,将它钉在远处的礁石上。
"不重要了。"
伍六七转身,刀鞘轻轻撞了下林言秋的肩膀
"回去煮面,加两个蛋。"
阳光终于洒满海面,照亮礁石上那枚摇晃的铃铛。铁锈被震落些许,露出底下刻着的两个字:
【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