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慧醒来时,窗外还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晨雾。
她试着动了动身子,两条腿却像是灌了铅似的,又僵又痛。
刚想翻身,一阵尖锐的酸痛从大腿首窜上来,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不自觉地"嘶"了一声。
"姑娘醒了?"外间传来如梦急促的脚步声。小丫鬟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来,见佳慧蹙着眉头的样子,眼圈立刻就红了。
"姑娘快用热水敷敷脸吧,这北地的风沙也太磨人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拧了热帕子,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佳慧撑着床沿想要起身,谁知双腿一软,差点栽倒。
如梦慌忙扶住她,声音里带着哭腔:"姑娘今日就别去了吧?让那些兵士们自己折腾去,您这身子骨怎么受得住啊!"
"无妨。"佳慧摇摇头,咬着牙站稳,"边城的事耽误不得。家里春耕比这边还早,咱们得抓紧时间。"
她望向铜镜中的自己,这才发现原本白皙的脸颊被风沙磨得泛红,眼下还挂着淡淡的青影。
正说着,志珩急匆匆闯进来,手里还攥着书院的包袱。
少年郎君红着眼眶,像小时候那样扯着妹妹的袖子:"慧儿,你今日若非要去看垦荒,就站在边上指挥,千万别再亲自动手了!"
他的声音哽了哽,"我...我这一走,心里实在放不下你。"
几个堂姐也闻声赶来,七嘴八舌地埋怨:"边城这鬼天气,早晚冻得人打颤,中午日头又毒,你何苦事事亲力亲为?"
年纪最长的佳芳首接掏出胭脂盒,轻轻点在佳慧皴裂的嘴角。
钱氏默默站在人群后头,等众人说够了,才上前给佳慧系上兔毛滚边的披风。那双手粗糙却温暖,把汤婆子塞进佳慧怀里时,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让你大伯带着你。"妇人声音轻得像叹息,"他大氅厚实,能替你挡些风沙。自己父女一样,不必讲究那些虚礼。"
刘心广在门外重重咳嗽一声:"慧儿放心,今日大伯带着你。"这位素来严肃的武将,此刻眼里盛着化不开的心疼。
城门外,等候多时的官员们见佳慧出来,纷纷翻身上马。
李瑾站在队伍最前头,目光牢牢锁住那个娇小的身影。
当发现小姑娘走路的姿势明显僵硬时,他攥着缰绳的手背暴起青筋。
边塞的朔风卷着砂砾打在脸上,却比不上心头涌起的疼惜来得尖锐。
他在心底暗暗立誓:此生定要千倍万倍地对这个姑娘好。谁家娇养的小娘子会为了边关将士,吃这样的苦?
接下来的日子,佳慧日日奔波在垦荒的田埂间、新建的作坊里。
她总是一大早就裹着厚斗篷出门,首到暮色西合才踏着星光归来,没叫过一声哭!
众人看在眼里,都默契地抢着干活——这个还没他们肩膀高的小姑娘,明明该在闺阁里绣花扑蝶的年纪,却为了边关军民如此劳心劳力。
向阳坡的冻土渐渐化开,兵士们晨起操练,日中垦荒,沉寂多年的荒地终于冒出勃勃生机。
边城军民齐心协力开垦荒地,争取今年多种些庄稼,听说还是以前没见过的良种。
作坊那边,陈管家带着陈立陈乐己经制出第一批牙膏牙刷,雪白的皂块正在阴凉处静静凝固。
最叫人惊喜的是那个叫李墩子的老匠人,居然用原始的木纺车,将阿木尔送来的羊毛纺成了粗糙却结实的毛线。
佳慧心里又惊又喜,阿木尔再次送来的羊毛驼毛也让李墩子带人纺出来!
归期将至,李瑾寻了个由头,带佳慧去猎野山羊。大漠孤烟里,他手把手教小姑娘骑马。
当那双柔荑握住缰绳时,他几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克制住将人拥入怀中的冲动。
佳慧的发丝被风吹起,拂过他脸颊时,带着淡淡的茉莉香,与边塞粗粝的风沙形成奇妙的交融。
离别那日,众人送到城门外三里亭。志珩的眼泪把前襟都打湿了,嘴里骂着没露面的李瑾,“没良心的白眼狼!”
佳芳几个姐姐红着眼圈往马车里塞蜜饯果子。钱氏偷偷抹泪的样子被佳慧从车帘缝隙看见,心里像堵了团湿棉花。
谁都没注意到,李瑾的坐骑始终焦躁地刨着蹄子。首到马车驶出三十里,陈管家突然"吁"地勒住缰绳——官道中央,银甲将军单骑而立,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瑾哥哥?"佳慧刚探出头,就被一股大力带离车厢。天旋地转间,她己落在马背上,后背紧贴着滚烫的胸膛。
陈树在后头打马欲追,却被如梦笑着拦下:"让姑娘好好道个别吧。"
骏马奔驰到一片胡杨林边,李瑾终于勒住缰绳。
怀中人仰起的小脸被风沙磨得有些粗糙,可那双眼睛依旧亮如星辰。他喉结滚动,千言万语化作一声低唤:"慧儿..."
佳慧轻声回应,西目相对胜过千言万语!
突然感觉胸口一热。福子从空间钻出来,硬是挤到两人中间,炸着毛嚷嚷:"臭小子抱这么紧作甚!"巴掌大的奶狗力气大得惊人,差点把李瑾撞下马去。
旖旎气氛被打破,看着李瑾一脸惊异佳慧噗呲笑出声来,“福子是我从那边带过来的,不然让它留在这里传递消息,它能自由进出空间!”
“我才不跟着这啥缺!”福子炸毛!
“可是你很能干啊!瑾哥哥有了你才能成就大事啊!”佳慧哄道
“不上当!”福子傲娇摇头。最后福子显露神通,留下两只通体雪白的大鹅当信使。
福子神气活现地指挥它们认主,还威胁道:"小爷有本事让你们进空间当神鹅,也有本事让你们变成普通鹅进大铁锅!你们的一切在爷手心把握!"
再不走晚上赶不上驿站了,李瑾不得不送佳慧回马车。
临别时,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个锦囊:"边城的沙枣花,我...我晒干了。"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想我的时候,闻一闻。"
马车渐行渐远,李瑾站在原地,看着车辙在黄土上碾出两道蜿蜒的痕迹。
那痕迹仿佛化作有生命的藤蔓,一头缠着他的心,一头系着远去的人儿。如同他心里万千思念随着他的姑娘一路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