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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庆功宴
沉重的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终于远去，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局长、校长、校董——这三座平日里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大山，就这么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我能感觉到，教室里那股几乎凝滞的、令人胸口发闷的压力，正随着他们脚步声的消散而缓缓溶解在空气里。
站在讲台边的班主任，埃文斯先生，几分钟前还像个随时准备鞠躬的餐厅领班，此刻几不可闻地吁了口气。
我看见他不动声色地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小腿肚，大概是刚才站得太久，有些僵硬了。
他转过身，面向我们，脸上堆积起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热忱，甚至带着点…亢奋？那光彩比他平时讲解莎士比亚十西行诗时还要耀眼。
当他的目光扫过我时，我几乎能感受到一种灼热——不是审视，更像是…欣赏一件刚刚被打磨出来的、闪闪发光的珍品。
“好了同学们，我们继续上课。”
埃文斯先生的声音异常洪亮，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激动，仿佛要把昨晚我的惊心动魄的事绩和今晨这意想不到的荣耀，一股脑儿塞进枯燥的牛顿定律里。
今天这堂物理课，注定不会平凡。
我坐回自己的位置，身体还有些微不可察的僵硬。
旁边的格温立刻凑了过来，几缕金色的发丝在从窗户透进来的晨曦中跳动着，像活泼的音符。
她的碧蓝色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混合着兴奋和一丝未褪尽的紧张，嘴角却忍不住向上弯着。
“嘿，拍档，”她压低声音，语气轻快得像只刚偷到奶酪的小老鼠，“托你的福，这辈子头一回干这么刺激的事，还…挺有意义？”
她顿了顿，像是自己也觉得这形容有点奇妙，然后晃了晃手里那个崭新的信封，“更别提还有奖学金和超市礼券，双倍的！你敢信？”
我看着她手里的信封，跟我收到那个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少了张有局长亲笔签名的奖状。
学校倒也实在，对她这位“英勇的伙伴”，物质奖励一点没含糊。
“昨晚多亏你了，格温。”我回了她一个真诚的微笑，“要不是你配合完美，我可能…”
话没说完，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我掏出来，屏幕上跳跃着“爱吃草莓的小熊猫”的头像和一连串几乎要冲出屏幕的感叹号
“艾伦艾伦！！”
“我明明就在旁边看了个热闹，怎么也拿到双倍奖学金了？还有一千镑超市礼券！天呐！发达了！我的旅行美食小金库瞬间暴涨！”
“这也太惊喜了吧！”
我看着讯息，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了弯。
安妮的快乐总是这么首白，富有感染力。
紧接着，第二条讯息弹出。
“对了对了，我爸妈气坏了！怪我昨晚遇到那么大的事居然瞒着他们！本来要狠狠批评我一顿的！”
“但一听说我们都没事，还拿了奖，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转弯！现在他们说，今晚要请我们吃大餐庆祝！”
“不过……”安妮的语气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请你吃中式大餐庆祝……感觉好像……还不如吃你亲手做的呢……”
我几乎能想像出安妮打这行字时，那副皱着小鼻子，认真比较衡量的小模样。我不禁失笑着摇了摇头，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起来。
“好。那今晚放学，我们一起去中央超市采购。顺便，我想邀请陈常和格温一起来。”
“一是给我和陈常饯行，毕竟你们要旅行一星期之久。二是庆祝我们三个都‘意外获奖’。”
讯息发送成功。几乎是秒回。
“太棒了！就这么定了！！”
“爸妈那边我搞定！他们说了，今晚你说了算，想做什么都行！最重要的是！这顿我请客！用我的奖金！我，小富婆安妮，赞助一千英镑！！”
“哼哼，等他们吃完你做的晚饭，肯定高兴得忘了还要找我‘秋后算账’的事了！”
看着安妮那句“小富婆安妮出资一千英镑”，王艾伦忍俊不禁。这妮子，刚到手的礼券还没捂热乎，转眼就要“挥霍”了。但这冲动背后的心意，很暖。
奖学金翻倍，听起来。安妮和格温的钱，可以首接打入她们个人账户，变成实实在在的零花钱。
而我的那一份，却不同。
身份证件、银行卡，从小就被大伯王大力牢牢攥在手里，就算现在拿到手上，也不敢把钱存到那张银行卡中。
为了未来的部署，也为了摆脱钳制，我早己将多年积攒的奖学金，悉数转入了南希的账户，委托她代为打理投资。
我对南希有着近乎绝对的信任，但这信任无法变现成眼前的面包和牛奶。
我必须依靠自己的双手，赚取每一份维持日常开销、积攒未来资本的现金。
这份翻倍的奖学金，对我而言，更像一张存入未来的期票，漂亮，但解不了眼下的渴。
或许是我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被现实拉扯的微妙表情没有完全藏住，格温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用手肘轻轻撞了我一下，动作带着她惯有的随意，但那双碧色的眼睛里却多了几分探究。
“喂，跟你的小熊猫聊什么呢？看把你乐的，嘴巴都快挂不住了。”她语带调侃，试图打破我刚才那一瞬间的沉默，“还在回味局长的表扬？诺丁汉的‘飞毛腿战神’？”
“我在想，”我收敛心神，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半真半假，语气恢复了轻松，“今晚这顿庆功宴，菜单得好好琢磨琢磨。毕竟，安妮可是投了一千镑‘巨资’呢，总不能让她失望。”
我晃了晃手机，示意刚刚结束的与安妮的对话。
“哦？”一听到“吃”，格温的眼睛倏地亮了，像两颗被点燃的绿宝石，瞬间将方才那点疑虑抛到脑后。
“算我一个？”她舔了舔唇角，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与馋意，“要是你下厨，那我可得提前留肚子了。”
昨天那份简单的炒米粉和苹果水，滋味依旧盘旋在舌尖，让她回味无穷。
由俭入奢易，吃过闷头鹅的手艺，寻常食物似乎都失色了几分。
“当然，拍档。”我点头，笑容真诚了许多。昨夜并肩的经历，让这份餐桌上的邀请显得无比自然。
“庆功宴，‘最佳女主角’怎么能缺席？”我故意用了这个称呼，看着她果然扬起了下巴，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阳光洒在她带着得意弧度的侧脸上，连那几缕不羁的金色发丝都显得温顺起来。
我接着补充道：“正好，也叫上陈常。给他和安妮饯行。安妮她们全家要去东京玩一周，陈常那小子要去香港探亲，时间差不多凑一块儿了。而且，这次咱们三个都‘意外’拿了奖，不多不少都沾了光，总得一起庆祝一下。”
格温闻言，先是轻哼一声，似乎对“最佳女主角”这个称呼颇为受用，嘴角那抹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住，明晃晃地挂在脸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略带得意的侧脸上，连带着那银白色的发丝都仿佛染上了一层暖光。
“行吧，”她故作矜持地点点头，实则心里早己乐开了花，“那我中午可得少吃点，给你这顿大餐留足空间。”
“明智的决定。”我笑了笑，心里也轻松了几分。有人分享喜悦，有人期待美食，这种感觉驱散了不少因昨夜激战和今日嘉奖而带来的复杂思绪。
我敲定了细节：“那就今晚七点半，安妮家见。放学后，我和安妮得先去一趟中央超市，采购食材。”
“就你们俩？”格温微微蹙起了好看的眉头，她显然考虑得更实际一些，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我缠着简易绷带的手指，“买那么多东西，两个人拿得了吗？安妮那小身板，你手上还有伤。”
她语气随意，听不出太多刻意的关心，但那份细致却实实在在地透了出来，“要不要我放学也过去搭把手？多个人，搬东西也快些，省得你们俩像逃难似的。”
我知道格温的好意，她总是这样，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
这份体贴，藏在她那略显随意的语气之下，更显得珍贵。
我不想让她觉得自己的关心被忽视，而且，多一个人帮忙确实轻松不少。
“好啊，”我没有推辞，欣然接受了这份好意，“那就麻烦你了，格温。放学后，咱们三个超市门口碰头，速战速决。”
“嗯。”格温应了一声，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计划通的满意。
窗外的阳光正好，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我那张暂时还无法兑现的“期票”。但至少，今晚会有一顿值得期待的晚餐。
